被凌霄玉尘松开脖颈,陈胜那早已油尽灯枯、千疮百孔的残躯,如同断线的风筝,无力地向下坠落。剧痛早已麻木,只剩下深入骨髓的冰冷和一种被彻底掏空的虚弱感。视野一片模糊,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不断晃动的血污毛玻璃。上方翻涌收缩的混沌黑潮如同扭曲的暗色幕布,只能勉强看到一个疯狂膨胀、明灭不定的巨大黑影——那是凌霄玉尘,他像一头被点燃了内脏的巨兽,在痛苦和力量的失控中癫狂扭动、嘶嚎。
虽然混沌在收缩,但速度并不快。深渊中残存的、逸散的、以及从更深处封印裂口溢出的混乱能量,依然如同受到磁石吸引的铁屑,丝丝缕缕、源源不绝地朝着那个疯狂的核心——凌霄玉尘汇聚而去。他就像龙卷风的风眼,贪婪地、痛苦地吸收着周围的一切能量,试图用它们来填补、压制体内那即将爆裂的冲突。每一次能量的涌入,都让他体表的黑红光芒剧烈闪烁,身体痉挛得更加厉害,仿佛在刀尖上跳舞,随时可能彻底崩溃。
就在这模糊晃动的视野中,陈胜感觉到怀中传来一阵异样的悸动。
是那块……偃甲核心?
他残存的意识微微一动。那块沉寂许久、几乎被他遗忘的冰冷金属块,此刻仿佛被上方凌霄玉尘那狂暴的吸力所引动!陈胜那早已破烂不堪、仅能勉强蔽体的衣衫,再也无法束缚它!
嗤啦!
一声轻微的布料撕裂声。
那块造型古朴、表面铭刻着复杂纹路的偃甲核心,挣脱了陈胜破碎的衣襟,如同被无形巨手攫住,瞬间化作一道黯淡的流光,逆着陈胜下坠的方向,朝着上方那个散发着毁灭气息的漩涡中心——凌霄玉尘,激射而去!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试图抬起那只几乎失去知觉的手臂,想要抓住那道飞走的流光。
然而,这只是一个徒劳的幻想。
他的指尖只触碰到一片虚无的空气,连那流光的尾迹都未能触及。巨大的无力感和更深沉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本就微弱的心神。
那块小小的核心,就这样飞入了凌霄玉尘周身翻滚的、充满了毁灭性能量的混沌黑潮之中,消失不见。如同投入熔炉的一点尘埃,甚至没能引起凌霄玉尘丝毫的注意——他正全神贯注于压制体内那即将爆炸的恐怖力量,以及承受那非人的痛苦。
陈胜的身体,继续向下坠落。
上方那象征着毁灭与疯狂的巨大黑影,以及那翻涌收缩的混沌漩涡,在他的视野中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光线被迅速吞噬,四周是无边无际、粘稠冰冷的黑暗。
他坠入了凌霄玉尘随手毁灭求知镇后留下的那个——深不见底的恐怖窟窿。
黑暗,如同实质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包裹了他残破的身体和微弱的意识。
洞口的光亮,变成了遥远天穹上一个模糊、惨白的小点,并且还在迅速缩小,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扉正在无情地关闭。
学宫……会怎样?
凌霄玉尘……会成功吗?还是会自取灭亡?
衡洲……还有未来吗?
那些熟悉的人……方良……齐九江…………还有那个臭老头……
无数的疑问和沉重的担忧,如同巨石压在心头。但他已无力思考,无力挣扎。
所有的力气,都随着那块飞走的偃甲核心,彻底消散了。
疲惫。
无边无际的疲惫。
仿佛跋涉了亿万年的旅人,终于走到了旅途的尽头。
在意识彻底被黑暗吞噬前的最后一瞬,陈胜模糊的视野似乎捕捉到上方洞口那微小的光点处,爆发出了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混乱、狂暴、充满毁灭气息的能量波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凌霄玉尘那里……彻底失控了?
但这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一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充满了苦涩、无奈与彻底解脱的……轻笑,在陈胜心底响起。
随即。
光明彻底消失。
意识沉入永恒的、冰冷的黑暗深渊。
只有那无边的死寂,如同棺椁,将他彻底埋葬。
而在那上方,洞口之外。
凌霄玉尘在强行吸纳了偃甲核心的瞬间,身体猛地一僵!那核心内部蕴含的、一丝属于林虚子的、极其隐晦却又坚韧无比的道韵烙印,如同最精妙的钥匙,竟意外地引动了他体内那缕源自陈胜的、更高位阶的混沌源息!
如同火星掉入了油桶!
轰——!!!
一场由内而外的、彻底失控的、远超之前的恐怖爆炸,终于在凌霄玉尘体内爆发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