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车轮碾过湿漉漉的柏油路,溅起的水花打在路灯杆上,发出闷响。顾轩把车停在市政礼堂后巷,熄火,没下车。他盯着手机屏幕,那条匿名短信还亮着——“她去了慈善晚宴”。
他知道秦霜不会空手来。
他更知道,她选这个地方,不是为了捐款,是为了审判。
推开侧门时,保安刚要拦,顾轩直接亮出省厅监察令。大厅里灯光刺眼,水晶吊灯照得人脸上反光,台下坐的都是头面人物,西装革履,笑容标准。台上,秦霜一身墨绿旗袍,盘扣处别着那只翡翠蝴蝶胸针,正举杯说着什么。
没人注意到顾轩从后排走进来。
直到她忽然停下讲话,手指一勾,旗袍前襟被猛地撕开。
现场瞬间死寂。
金属导线缠满她的 torso,连接着腰间一块巴掌大的装置,红灯一闪一闪。她低头看了看,又抬头,目光直直盯在顾轩脸上。
“顾主任,”她声音不大,却通过麦克风传遍全场,“你说,一个女人走投无路的时候,最该拿什么谈判?”
没人敢动。
有人想跑,被她身后两个穿侍应生制服的男人挡住。她笑了,笑得像在自家客厅招待客人。
“别慌,我这炸弹,遥控器在我手里。”她抬手,露出腕表改装的触发器,“只要我不按,大家都能活着回家。”
顾轩站在第三排,没往前走,也没后退。他摘下眼镜,慢条斯理塞进西装内袋,然后从怀里掏出个老式怀表模样的东西,金属外壳磨得发亮,表面刻着一行小字:刑侦支队·证物编号073。
那是周临川留在病房床头柜里的解密器。
“你女儿的基因样本已经送出。”秦霜忽然开口,语气平静得像是在念天气预报。她将胸针从盘口取下,轻轻按进胸口导线接口。下一秒,一段录音自动播放出来,声音沙哑低沉:
“目标载体已移交境外实验室,三十六小时内完成配型分析。顾轩的女儿……活不过周岁。”
是刘庆的声音。
全场哗然。
记者们疯了似的抓拍,镜头对准顾轩的脸。他站在原地,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大屏幕突然亮了。
画面是一段工地监控录像:三年前,暴雨夜,脚手架晃动,一名工人失足坠落,头盔滚进泥水。镜头拉近,指挥台上的顾轩正低头看图纸,听见惨叫才猛地抬头。标题血红大字弹出:伪君子的原罪。
有人开始低声议论。
“他不是清廉代表吗?”
“那工人家里赔了十万就打发了?”
顾轩终于动了。
他往前走了两步,站到舞台正前方,仰头看着秦霜:“你说样本送出了?可刘庆死前最后一通摩斯电码,是‘销毁所有活体载体’。”
秦霜嘴角一抽:“你信一个死人的话?”
“我信证据。”顾轩举起解密器,“也信你根本不知道那段电码是怎么破译的。”
她眼神闪了一下。
顾轩继续说:“你手上这个录音,剪辑痕迹太明显。真正的刘庆,从不用公开频段提‘基因’这两个字。他信天命,忌讳泄露计划细节。你这段音频,波段重叠了零点三秒——是拼接的。”
台下一片骚动。
秦霜脸色变了变,随即冷笑:“那你倒是说,我为什么要骗你?”
“因为你不是要杀我。”顾轩一步步走上台阶,“你是要逼我当众崩溃。让所有人觉得,顾轩是个杀人犯,还是个护不住女儿的父亲。舆论一崩,我的位置就塌了。”
他离她只剩三步远。
“你背后的人,等的就是这一刻。”
秦霜咬牙,猛地抬手去按胸针。
顾轩早有准备。
他故意踩碎脚边一只香槟杯,玻璃碎片反射灯光,正刺入她右眼。她本能闭眼刹那,顾轩出手如电,用解密器前端磁吸头勾住胸针链扣,猛力一拽——
“啪!”
翡翠蝴蝶脱离导线,录音戛然而止。
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空荡荡的胸口。
顾轩握紧胸针,迅速塞进随身携带的屏蔽袋。他没看她,而是对着台下人群高声道:“各位,刚才那段录音是伪造的。监控视频也是旧案断章取义。我已经通知纪委和公安联合调查组,半小时内到场取证。”
有人鼓掌。
更多人掏出手机直播。
秦霜站在台上,旗袍半敞,导线裸露,像个被拆了零件的玩偶。她忽然笑出声,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几乎癫狂。
“你以为你赢了?”她盯着顾轩,“你知道我为什么选今晚吗?”
顾轩没答。
她喘着气,一字一句:“因为就在你冲进来之前,真正的直播信号,已经传出去了。”
话音未落,大屏幕突然切换。
画面是一个密闭房间,中央摆着一台恒温培养舱。舱内躺着一个婴儿,身上贴着监测贴片,呼吸微弱。背景音是稳定的心跳声。
镜头缓缓拉近,贴片上的名字清晰可见:顾念安。
顾轩瞳孔骤缩。
那是他女儿的名字。
但他立刻发现不对——心跳频率太快,每分钟一百四十多次,而他女儿出生时心率从未超过一百二十。这不是她。
他又调出手腕上的生物信号比对图,输入实时数据。结果跳出三个字:不匹配。
骗局。
可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一条新短信。
没有署名,只有一串坐标:北纬33.47,东经108.93。
终南山。
顾轩攥紧手机,指节泛白。
他知道这是陷阱。
他也知道,他必须去。
后台通道昏暗,应急灯泛着绿光。特勤队员押着秦霜往外走,她一路笑着,嘴里喃喃:“爸爸……游戏才刚开始。”
顾轩没回头。
他站在通道尽头,手里捏着那只翡翠胸针,屏蔽袋边缘渗出一丝细微电流。他低头看了眼,胸针背面有道划痕,像是被人刻意刮过。
他用指甲轻轻一抠。
一小块金属片脱落,露出底下微型存储芯片。
还没来得及反应,手机又震。
这次是语音留言。
林若晴的声音传来,断断续续:“……别信表面数据……胸针里有双层加密……我试过破解……他们改了协议……顾轩,你女儿的胎毛……不是用来做基因检测的……”
声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顾轩抬起头。
通道尽头的铁门被风吹开一道缝,冷风灌进来,吹动他袖口的檀木珠串。
他迈步走出去。
暴雨再次倾盆而下。
一辆黑色越野车停在后巷,车窗降下,李铮坐在驾驶座:“头儿,我们走吗?”
顾轩拉开副驾门,坐进去,把屏蔽袋放在中控台。
“先回指挥中心。”他说,“我要调出近三年所有通往终南山的货运记录。”
李铮点头发动车子。
雨刷左右摆动,像在切割黑夜。
顾轩盯着窗外,忽然开口:“通知技术组,准备直播车。我要让全市听见,谁在操控这场戏。”
车驶出巷口,拐上主路。
红灯亮起。
停车瞬间,中控台上的屏蔽袋突然发出一声轻响。
顾轩低头。
一道蓝光从缝隙里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