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陆文清不顾自身伤势、连续三日精心施针和用药之下,沈如晦那盏即将油尽灯枯的生命之灯,终于被重新拨亮,稳住了那微弱的火苗。
第三日黄昏,当最后一抹残阳透过窗棂,为房间镀上一层温暖的金红色时,沈如晦一直紧闭的眼睫,如同蝶翼般,极其轻微地颤动了几下。一直守在她床边的顾长钧,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他猛地俯下身,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目光死死锁住她的脸庞。
在顾长钧几乎要窒息的注视下,沈如晦的眼睫又颤动了几下,然后,那双紧闭了太久、仿佛已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眼眸,终于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起初,她的眼神是涣散的、茫然的,没有焦点,仿佛迷路的孩子,不知身在何方。她适应着光线,瞳孔微微收缩,视线在虚空中模糊地游移。
“如晦……”顾长钧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极致的沙哑,他小心翼翼地、几乎是气声地唤着她的名字,生怕声音大一点,就会惊散这刚刚凝聚起来的一点魂魄。
这声熟悉的呼唤,仿佛一道微光,穿透了沈如晦意识的重重迷雾。她的视线艰难地、一点点地聚焦,最终,落在了顾长钧那张写满了疲惫、担忧与狂喜的脸上。
她看着他,目光依旧有些空洞和迟钝,仿佛在辨认一个许久未见的、模糊的影子。过了好一会儿,她那干裂苍白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了一丝微弱的气音。
顾长钧连忙凑近,将耳朵贴近她的唇边。
“……长……钧……” 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却清晰地钻入了顾长钧的耳中。
这一声呼唤,让顾长钧紧绷了数日的神经瞬间松弛,巨大的狂喜和后怕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紧紧握住她依旧冰凉的手,将脸颊贴在她的手背上,滚烫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汹涌而出。
“是我……是我……如晦,你终于醒了……你终于……”他哽咽着,语无伦次,所有的坚强和威严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只剩下失而复得的脆弱与庆幸。
沈如晦似乎感受到了他滚烫的泪水和剧烈的情绪波动,她的眼神慢慢恢复了一丝清明,带着一丝困惑和……深切的疲惫。她想抬手摸摸他的脸,却发现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就在这时,得到消息的陆文清,不顾丫鬟的劝阻,拄着拐杖,艰难地挪到了房门口。当他看到床榻上那个终于睁开了眼睛、虽然虚弱不堪却确实活过来了的沈如晦时,他一直紧绷着的心弦骤然松开,一直强撑着的身体晃了晃,连忙扶住了门框才没有倒下。他远远地望着,脸上露出了一个混杂着欣慰、释然与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的、极其疲惫的笑容。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沈如晦似乎感觉到了门口的视线,她的目光缓缓移向门口,当看到那个倚着门框、一身伤痕、憔悴不堪却对她温柔微笑的陆文清时,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双原本还有些迷茫的眸子,瞬间被巨大的震惊、难以置信、以及汹涌而至的复杂情绪所充斥!泪水,毫无预兆地,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地从她眼角滚落,瞬间浸湿了鬓角。
他还活着!他真的还活着!不是梦!不是她临死前的幻觉!
她想喊他的名字,想问他是怎么回来的,想问他经历了什么,可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只能化作无声的、汹涌的泪水。
陆文清看着她汹涌的泪水,心中亦是酸涩难言。他对着她,轻轻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用眼神传递着安抚与“一切都过去了”的信息。
顾长钧察觉到了沈如晦情绪的剧烈波动和泪水的汹涌,他抬起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门口的陆文清,心中明了。他轻轻拍了拍沈如晦的手背,柔声道:“是文清兄……是他救了你……他也是历尽艰险,才刚刚回来……”
沈如晦的泪水流得更凶了,她看着陆文清,眼中充满了感激、愧疚、心痛,以及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厘清的、沉重如山的情绪。
幽幽转醒,泪眼朦胧。苏醒过来的沈如晦,面对的不仅是重获新生的虚弱身体,更是眼前这两个与她命运紧密纠缠的男人,以及那份更加复杂难言的情感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