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瑶颈间那枚句芒血玉,回应般地再次爆发出灼热到烫手的翠绿色光芒!这一次,光芒不再仅仅是温和的守护,其中更夹杂了强烈无比的悲伤、愤怒、不甘,以及那超越了生死的、无尽的眷恋与呼唤!玉身剧烈震颤,仿佛要与某种遥远的存在共鸣!
是母女之间那超越了时空、超越了规则、深刻入灵魂本源的血脉联系与羁绊!在这座诡异神庙的规则放大下,产生了强烈到无法想象的共鸣!
陈瑶那一直紧闭着的、如同蝶翼般脆弱的眼睑下,竟然无法控制地渗出了晶莹的、混合着淡淡血丝的泪珠,沿着她苍白得毫无血色、冰冷如玉石的脸颊,无声地滑落,滴落在林深环抱着她的手臂上,带来灼烧般的触感。她那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翕动着,从喉咙深处挤出细若游丝、却字字泣血的破碎音节:
“妈……妈……不……不要……走……瑶儿……怕……”
她竟然!在如此深度的昏迷中,跨越了生与死的界限,清晰地感知到了母亲陈婉在这名簿上的“回响”!感知到了那份属于母亲的、浸透了血泪的悲惨命运和牺牲!
与此同时,旁边被锁链死死禁锢、生命气息如同风中残烛的沈念,似乎也被这股强烈到极致的情感共鸣与因果扰动所刺激。她那紧闭的左眼眼皮,开始剧烈地、高频地颤动起来,仿佛眼皮之下,那仅存的眼球正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想要强行冲破束缚睁开。她那只紧握的、闪烁着微弱银白光屑的左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细微的“咯咯”声,那些银白光屑也变得比之前更加活跃和明亮了几分,仿佛她正在无意识中,拼命地调动着最后的力量,去“捕捉”和“解析”这突如其来的、强烈的因果波动。
林深看着怀中痛苦颤抖、泪流不止、仿佛正在承受着与母亲同源痛苦的陈瑶;又看向那《替死名簿》上,那个清晰的、充满了悲剧与牺牲色彩的名字和背影;一股巨大的、混合了酸楚、心痛、愤怒以及对命运不公的控诉的情绪,如同火山般在他胸腔内喷涌!陈婉,她已经为了女儿牺牲了一次,献出了生命和灵魂!难道在这座亵渎生命、玩弄命运的神庙里,她那悲惨的“回响”还要被再次利用,成为她女儿或者他们求生的“替死”工具吗?这何其不公!何其残忍!
然而,冰冷的、无情的规则,并不会因为个体的悲痛与愤怒而有丝毫动摇。
那《替死名簿》上,属于陈婉的那一页,仿佛被陈瑶那强烈的共鸣和林深的愤怒所激活,影像开始变得更加清晰、生动,并且……如同按下播放键的录像带,活动了起来!一段被封印、被凝固的悲惨记忆,正在这规则的舞台上,被强制性地重新演绎。
影像中,陈婉那似乎如灵魂实体一般的瘦弱背影缓缓地转了过来,露出了她那张虽然饱经风霜、刻满了生活艰辛的痕迹,却依旧能看出昔日清秀轮廓的面容。她的眼神,没有了平日的温顺与隐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母兽护崽般的决绝,以及那深不见底的、仿佛能将人溺毙的悲伤。她抬起一只因为长期劳作而布满老茧和裂口的手,手中空无一物,但她却毅然决然地、狠狠地低下头,张开嘴,用牙齿咬破了自己的右手食指!
鲜红的、温热的血珠,立刻从伤口涌出,如同红宝石般缀在她苍白的指尖。
然后,在林深“注视”下,她用自己的血,在那虚空的、代表着她命运轨迹的名簿影像上,开始书写!
没有笔,没有墨,只有她的血,她的生命,她的灵魂在燃烧!
每一笔,每一划,都仿佛在剥离她血肉,抽干她的骨髓,带着令人心魂震颤的炽热与痛苦。那血色的字迹歪歪扭扭,却重若千钧,仿佛每一个笔画都承载着她对女儿全部的爱与不舍,以及那对抗命运的绝望勇气。
最终,一行用鲜血书写的、触目惊心的字迹,清晰地、永久地呈现在名簿之上,也如同最深刻的烙印,刻入了林深的灵魂深处:
【自愿替女,红绳系魂,祈换瑶儿,一世平安。】
字迹完成的瞬间,影像中的陈婉,脸上露出了一丝奇异的神情——那是一种解脱般的释然,仿佛终于卸下了生命中最大的重担,但在这释然之下,是更深沉、更无边无际的悲凉与诀别。她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透明,如同晨曦下的露珠,最终化作无数点带着微弱血光的记忆尘埃,缓缓消散在了名簿那流动的能量书页之中,只留下那行血字,依旧散发着执拗的光芒。
而现实之中,奇迹般地,缠绕在林深和陈瑶身上的部分缚魂锁链,那无时无刻不在汲取生命力、冻结灵魂的冰冷恶毒力量,竟然真的减弱了一丝!虽然依旧牢固,但那刺骨的寒意和生命流失的速度,明显放缓了!仿佛神庙的规则,冰冷地“承认”了他们与陈婉之间存在的这份深刻而特殊的“因果”。因为陈婉那“自愿替死”的“债务”性质极其纯粹,规则判定他们暂时与之产生了强烈关联,获得了一层极其微弱的、如同透明薄膜般的“缓冲”!
但这层“缓冲”,还薄如蝉翼!远远不足以挣脱锁链的禁锢,更不足以抵消他们自身需要承担的“三日替死”的规则!仅仅是……将死亡的倒计时,稍微延迟了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瞬。
名簿上,属于陈婉的那一页,随着她身影的消散,缓缓黯淡下去,但那行血字依旧醒目,整本名簿也并未就此闭合,乳白色的光芒稳定地照耀着,仿佛一个冷酷的考官,在等待着他们进行下一步——规则允许,甚至鼓励他们进行更深层次的“触碰”与“探寻”。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或许是陈瑶与母亲之间那强烈到撼动规则的血脉共鸣,以及陈婉那“自愿替死”的纯粹、炽热、不含一丝杂质的执念,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因果”冲击波,猛烈地撞击到了旁边状态奇特、如同一个超敏感因果接收器的沈念。
“噗——!”
沈念那一直紧闭的左眼,猛地睁了开来!
但那双睁开的眼睛里,没有了平日的冰冷、锐利或疲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不安的空洞与倒影。她的瞳孔仿佛化为了两面光滑的镜面,里面正以惊人的速度,飞速闪过无数比名簿上呈现的更加详细、更加深入、更加残酷的画面碎片——正是刚才名簿播放的、关于陈婉临终前后的记忆!但沈念“看”到的,远比名簿显示的更多!更血淋淋!
她看到了陈婉被阮家爪牙从破屋中拖出时,村民们的冷漠与恐惧;看到了她被强行按倒在石面上时,眼中闪过的决绝与一丝对未知命运的恐惧;看到了她被粗暴地推上祭坛,面对利刃时,脚下那根褪色红绳突然发出微弱的、不甘的、仿佛有生命般的悸动红光;甚至……在陈婉意识彻底被黑暗吞噬的最后一刹那,沈念透过她那涣散的瞳孔,看到了祭坛阴影处,云薇的身影正静静站立!她的脸上充满了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复杂情绪——有深切的悲伤,有压抑的愤怒,有深深的无力,甚至……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沉重的愧疚!她的嘴唇微微翕动,似乎想说什么,想做些什么,但最终,她只是紧紧地、几乎要将指甲掐进掌心地攥住了拳头,狠心地别过了头去,任由泪水无声地滑落……
这些更加深入、更加细节、更加残酷的记忆碎片,如同失控的海啸,强行涌入沈念本就濒临崩溃的意识,并通过她那只特殊的、正在不断晶化并疯狂渗出金血的右眼,被无情地放大和解析!
“呃啊啊啊——!!!”
沈念发出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厉、仿佛整个灵魂都被这些外来的、沉重的、充满痛苦与绝望的记忆彻底撕裂、碾碎的惨嚎!大量的、闪烁着刺目金光的血液,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她右眼绷带下喷涌而出!那血液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灼热,将缠绕在她脖颈和脸颊的暗红色锁链都灼烧得发出“滋滋”的声响,染上了一层不祥的金色!她左眼瞳孔中的倒影画面疯狂闪烁、扭曲,最终死死地定格在了陈婉被刺死的那一瞬间,那张因极度痛苦而扭曲变形、却依旧带着一丝不甘与眷恋的面容,以及她脚下那根闪烁着诡异红光的、如同活物般微微扭动的红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