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只持续了不到十秒,但造成的破坏触目惊心。原本洁净的通道地面如同被强酸反复洗礼,变得坑坑洼洼,流淌着色彩诡异、不断冒着气泡和毒烟的混合毒液沼泽。几个未能完全破碎的药瓶残骸在毒液中迅速软化、溶解,如同投入浓硫酸的蜡块,发出“滋滋”的轻响,冒出更多的白烟,最终彻底消失无踪,只留下颜色更深、毒性更烈的一滩液体。
溶为药液!
规则一,“失衡者溶为药液”,以最直观、最惨烈、最具冲击力的方式,在林深面前展现了它无可违逆的恐怖威能!失衡的代价,就是被这片规则生成的“溶解沼泽”彻底吞噬、同化,成为这诡异秩序的一部分!
冷汗瞬间浸透了林深的后背,混合着脸上的麻木刺痛和肋下伤口的灼热,让他感觉全身的神经都在发出濒临崩溃的尖叫。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左脸、脖颈和小臂的麻木感却让他的动作变得笨拙而失衡。更要命的是,刚才那场由他引发的、如同小型爆炸般的连锁坠瓶和毒液泼洒的巨响,如同在死寂的坟场敲响了开饭的钟声,彻底惊醒了药房深处最恐怖的猎食者!
“窸窸窣窣”的声音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粘滞、带着湿漉漉回响的拖拽声,如同一个装满内脏和粘液的巨大麻袋在冰冷的地面上被强行拖动。那声音越来越近,带着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实质般的压迫感,正从刚才黑血蔓延的通道拐角处传来!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林深狂跳的心脏上!
林深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他背靠着冰冷刺骨的金属药架,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毒雾的刺激,目光如同淬火的刀子,死死钉在声音传来的通道拐角。肋下的伤口在刚才的撞击和翻滚下彻底崩裂,温热的血液不断渗出,将临时包扎的布条染成更深的暗红。脸颊、脖颈和左小臂的麻木感如同瘟疫般扩散,他甚至感觉自己的左半边身体都变得迟钝、沉重。
一个巨大的、臃肿得几乎堵塞了整个通道的阴影,缓缓地、一寸寸地从拐角处“流淌”了出来。
那不是生物,甚至不是“东西”。那是一大团高度浓缩、粘稠得如同万年沥青般的活性黑血聚合体!它像一只来自深渊的、没有固定形态的变形巨怪,表面如同沸腾的泥沼,不断翻滚、蠕动着,伸出又缩回无数条粗细不一、如同黑色巨蟒般的触须。这些触须在空中狂乱地挥舞、探索,尖端分泌出闪烁着幽光的、具有强烈腐蚀性的粘液,滴落在地面残留的混合毒液上,发出更响亮的“嗤嗤”声,瞬间将其吞噬同化,只留下颜色更深邃的痕迹。
在黑血团块那粘稠翻滚的核心深处,隐约可见一些未能完全溶解的杂物轮廓——半截扭曲变形的金属推车把手、一团被腐蚀得千疮百孔、勉强能看出是白色护士服的织物碎片、甚至还有几块森白的、属于人类指骨的碎片!它们如同地狱展柜中的标本,被永恒地禁锢在这团移动的、吞噬一切的死亡沼泽之中。
这团巨大的活性黑血显然是被刚才惊天动地的坠瓶巨响和弥漫的、充满“养分”的毒雾气息强烈吸引而来。它那没有感官的“身躯”似乎能精准地感知到林深这个鲜活生命散发出的热量、血腥味和……破坏规则后残留的“失衡”气息!翻滚蠕动的速度骤然加快,带着一种贪婪而暴虐的渴望,朝着林深所在的位置,以一种缓慢、粘稠但无可阻挡、碾压一切的姿态,“流淌”压迫过来!所过之处,地面残留的那些混合毒液如同开胃小菜,被它庞大的身躯轻易地覆盖、吞噬、融合,成为它恐怖身躯的一部分,散发出更加浓烈、令人作呕的硫磺与腐败血肉混合的恶臭。它经过林深刚才摔倒的地方,那滩无色透明的滑腻液体也被瞬间吸收,黑血团块表面似乎变得更加油亮、滑腻。
前有规则陷阱形成的溶解沼泽,后有索命而来的吞噬黑血!绝境!
林深的大脑在极致的恐惧、身体的剧痛和神经毒素带来的麻木三重刺激下,反而被逼迫到极限,如同过载的引擎,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起来。规则!只有规则能对抗规则,或者……利用规则对抗怪物!
规则一:“所有药瓶必须等重,失衡者溶为药液。”——这是药房的核心铁律,触之即死。
规则二:“取药者需以自身血肉平衡所求之重。”——这似乎是获取“物品”的唯一途径,代价是血肉。
而眼前这团黑血,它本身是否也受规则约束?它吞噬药液和杂物,是否也在维持某种诡异的“重量”平衡?还有那个巨大的金属柜和天平浮雕……那是规则的执行点?还是生路的开关?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在生死一瞬的间隙里,以超越常人的速度扫过周围尚未被波及、依旧保持着岌岌可危平衡的药架,扫过那些在混乱中幸存、沉默矗立的玻璃药瓶,扫过自己身上唯一还算完整、可能成为工具的装备——那根挂在脖子上、橡胶管多处破损但金属部件尚在的听诊器……最后,他的视线死死钉在自己染血的、临时充当止血带的破布条上。
止血带……悬吊……杠杆……平衡……
一个疯狂、大胆、近乎异想天开,却又是在绝境中唯一闪烁着微光的计划,瞬间在他脑中清晰成型!
没有时间推演!那团臃肿、散发着恶臭的黑血已经“流淌”到了通道中央,距离他不足四米!几条最为粗壮、尖端闪烁着腐蚀幽光的黑色触须如同嗅到血腥味的深海巨怪触手,猛地从翻滚的黑血团块中弹射而出!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和刺鼻的腥风,如同数柄漆黑的死亡之矛,直取林深的头颅、胸口和那条麻木僵硬的左臂!
林深瞳孔缩成针尖!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伤痛和麻木!他猛地向侧后方一个狼狈却极其迅捷的战术翻滚!身体紧贴着冰冷的地面,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两条触须致命的穿刺!第三条触须带着呼啸的劲风擦着他的肩膀掠过,腐蚀性的粘液飞溅,落在旁边的金属药架上,立刻冒起刺鼻的白烟,蚀刻出几个深深的凹坑!
翻滚的瞬间,他的左手如同蓄势已久的毒蛇,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抓住旁边药架中层一个标着“医用纯化水(500ml)”的大号玻璃瓶瓶颈!入手沉重冰凉,瓶壁凝结着细微的水珠。同时,右手猛地将挂在脖子上的听诊器扯了下来,双手抓住两端用力一扯!
“啪!”本就多处破损的橡胶管应声而断。他毫不在意,目标就是听诊器两端那沉重的金属胸件和耳挂!这才是他需要的“砝码”!
黑血触须落空,似乎被这渺小猎物的反抗激怒,整个庞大的团块剧烈地翻滚沸腾起来,如同烧开的沥青锅!更多的、粗细不一的黑色触须如同狂舞的黑色荆棘森林,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朝着林深所在的位置疯狂地抽打、穿刺、缠绕过来!腥风扑面,死亡的气息浓稠得化不开!
林深将沉重的纯水玻璃瓶猛地顿在相对干净的地面上作为临时支点,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矮身,再次惊险地躲过几条横扫而来的触须。他背靠着冰冷的药架,双手快如幻影——左手抓住破布条止血带的一端,右手握着沉重的听诊器金属耳挂,用牙齿咬住布条另一端,配合左手,在纯水瓶细长的瓶颈上飞快地缠绕、打结!动作带着一种外科医生缝合伤口般的精准与迅捷,尽管手指因麻木和衰老而僵硬!
触须抽打在药架上,发出沉闷恐怖的“砰砰”巨响,震得整个架子上的药瓶再次剧烈摇晃,发出危险的呻吟。一条滑腻冰冷、带着倒刺的触须擦着林深的头皮扫过,带走了几缕灰白的头发。腐蚀性的粘液如同雨点般滴落在他脚边,灼烧着地面。
“成了!”
林深从齿缝中挤出一声低吼,抓住两条触须攻击间隙的空档,一个极限的矮身侧滑,如同泥鳅般从两条交织抽来的触须缝隙中险之又险地钻出!此时他手中多了一个简陋但关键的“触发装置”——破布条止血带充当吊绳,一端紧紧系在沉重的纯水瓶瓶颈根部,另一端则系着充当诱饵配重的听诊器金属耳挂。接着,他将吊绳中部绕过头顶上方药架的一根坚固横梁,让纯水瓶悬吊在离地面约半尺的高度,而金属耳挂则垂落在另一侧,离地更高一些。整个装置像一个粗糙的滑轮组,纯水瓶自身的巨大重量是核心,耳挂只是保持初始位置平衡的辅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