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七年的春天,来得格外迟。
金陵城外的泥土依然带着去岁寒冬的肃杀。几株顽强探头的野草从暗红色的土壤中钻出,为这片饱经创伤的土地点缀着微不足道的生机。
一座荒废的古寺内,断壁残垣间,杨烈缓缓收功。
他指尖萦绕的一丝黑气,在纯阳真气的灼烧下发出细微的“滋滋”声,最终消散无形。
在他脚边,三具身着残破忍者服的尸体,以诡异的姿势倒伏在地。每个人眉心处都有一个细小的红点,仿佛被最精细的针刺贯穿。
“第七批了。”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化不开的寒意。
寺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徐文武迈过门槛,腕间的十环随着他的动作发出低沉的嗡鸣。他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眉头微蹙:“江对岸又发现一处‘九菊一派’的聚阴桩。这些倭寇,像跗骨之蛆,杀之不尽。”
杨烈抬起头,目光越过破败的殿宇,望向北方灰蒙的天空。
南京城破那日的景象,历历在目。冲天的怨气与绝望,如同最深的烙印,刻在他的道心之上。
他知道,单纯的愤怒与复仇,根本无法平息这片土地的哀嚎。
“他们依托占领区,根须已深。”杨烈的声音带着久经沙场的沙哑,却异常冷静,“我们这般零星追击,终是治标不治本。需寻其主干,断其根基。”
徐文武沉默片刻,十环在他腕间轻轻转动:“我的十环帮另有要事,这清理门户之事,就拜托你了。”
说完,他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破败的寺门外。
……
此后的五年,烽火狼烟席卷神州。
杨烈独自一人,在这乱世中踏上了一条漫长而血腥的清剿之路。
他的足迹遍布大江南北。
在湘西的密林中,他与操控行尸的邪道阴阳师周旋了三日三夜。
杨烈的纯阳气罡在密不透风的丛林间爆发,将一具具被邪法驱动的尸体焚为灰烬。最后,他以一道凝练的气刃,斩破了隐藏在林深处的祭坛。
在黄河古渡,他截杀了试图以水脉布设大型诅咒法阵的九菊一派长老。
那时正值汛期,浊浪滔天。
杨烈立于惊涛骇浪之上,神识如网般撒开,在翻涌的河水中锁定那个借助水势隐匿身形的施法者。
一道凝练至极的“气刃”破空而去,精准地斩断了法阵与地脉的连接。那个长老在反噬中吐血坠河,被汹涌的黄河吞没。
这条清剿之路,并非一帆风顺。
乱世之中,人心鬼蜮,有时比东瀛的邪法更加莫测。
他需要与心思各异的地方军阀打交道,用实力换取暂时的通行许可。也曾遭遇见财起意的土匪山贼,不得不在对付外敌的同时,分心清理这些宵小。
最危险的一次,是在川北一带。
某个表面上支持抗战的军阀,暗中却与九菊一派有所勾连,假意提供情报,实则设下重围。
那一战,杨烈身陷重围,黑袍被鲜血浸透——有敌人的,也有他自己的。
最终,他凭借刚刚领悟的“气丝”之法,在狭窄的山道间布下无形陷阱,且战且退,才勉强杀出重围。
脱险后,杨烈望着山下依旧灯火通明的军阀府邸,喃喃自语:“外寇易辨,内鬼难防。守护二字,何其沉重。”
……
时光在一次次生死搏杀与长途跋涉中流逝。
杨烈的“百兵气形”愈发变化莫测。气针已能如悬丝诊脉般,精准点破能量节点。气刃则可在百米之外,取敌首级而不惊起半点尘埃。
他对力量的掌控,从最初的磅礴外放,逐渐转向内敛与精微。
心中的悲愤与杀意,并未消失。而是被沉淀、压缩,如同千锤百炼的钢胚,融入了他每一招每一式之中,化为更坚韧、更持久的“守护”意志。
……
转机出现在民国三十年。
持续的抗战进入了更为艰难的相持阶段。而分散在各地的神州超凡者们,也意识到了单打独斗的局限。
在几位德高望重的宿老牵头下,原本松散的“神矛会”,开始展现出更强的组织性,逐渐向更具权威和行动力的“神矛局”演变。
面对日军在几个重要占领区建立的、有重兵和强大结界保护的超自然据点,联合行动成为必然。
那是一个雨夜,岳渊亲自找到了暂时落脚在重庆郊外的杨烈。
此时的他,眉宇间少了些许昔日的儒雅,多了几分统揽全局的坚毅,眼角也添了几道细密的皱纹。
“杨先生,”岳渊开门见山,将一份密件放在桌上,“倭寇于长沙、武汉、广州三处,以邪法勾连地脉,建‘魇镇’之基,试图污浊我神州大地,逆转战争大势。若不及时拔除,后患无穷。”
他目光诚恳地看着杨烈:“神矛局已协调湘西赶尸一脉、蜀中剑仙门人、岭南巫蛊之士,准备发起联合清剿行动。此番,需先生鼎力相助,合力荡寇!”
杨烈略一沉吟,便点头应下。
……
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规模联合行动。
他不再独来独往,需要与风格迥异的同伴配合。
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他见识了擅长符箓阵法的老道,如何以罗盘定方位,借天地之力破邪显正。
也看到了身形如烟的刺客异人,如何在阴影中无声无息地清除哨卡。
战斗异常惨烈,尤其是在广州拔除“魇镇”核心的那一战。
守护据点的,不仅有无畏的“鬼神武者”和精锐忍者,更有数名法力高深的阴阳师联手布下的“百鬼夜行阵”。
阴风怒号,无数扭曲的鬼物从法阵中涌出,扑向进攻的队伍。
乱战之中,杨烈将“沧海流云手”运至化境。双掌翻飞间,气流随之舞动,形成一道道无形的漩涡与屏障,以柔克刚,牵引、化解着鬼物的疯狂冲击。
同时,他催动高度凝聚的“锋锐之气”。道道无形剑罡纵横捭阖,配合蜀中剑仙的飞剑之术,最终硬生生击溃了法阵核心。
在阴阳师首领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杨烈的剑罡掠过他的脖颈,将其斩于阵眼之上。
……
经此几役,日军在华经营多年的超自然据点,被基本肃清。其渗透与破坏能力,遭到毁灭性打击。
当最后一座“魇镇”在武汉长江边被熊熊烈焰吞噬时,已是民国三十二年(1943年)的深秋。
杨烈独立江畔,望着滚滚东逝的江水,心中并无太多喜悦。
山河依旧破碎,黎民仍在受苦。军事层面的清剿胜利,只是让这片土地暂时喘了口气。
……
此时,一封通过圣盾会与神矛局新建的绝密渠道传来的信息,打破了暂时的平静。
岳渊再次深夜造访,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甚至来不及寒暄,直接切入正题:“太平洋上,战局急剧恶化。”
他摊开一张海图,指向几个被重点标记的岛屿:“九头蛇,利用一种名为‘宇宙魔方’的奇物,在这些岛屿建立了能量基地。”
“它不仅能为九头蛇的武器提供近乎无限的能源,更可怕的是,我们监测到强烈的维度波动——他们在尝试撕开空间壁垒,召唤来自异维度的恐怖生物。”
岳渊的指尖,重重地点在海图上:“盟军舰队已经损失惨重,常规武器对这些异维度生物效果有限。圣盾会正式向我们发出求援。”
他抬起头,看向杨烈,眼神复杂:“圣盾会和我们都清楚,这种涉及到空间、维度的力量,已经超越了常规战争的范畴。”
“卡玛泰姬虽然监控着多元宇宙的威胁,但受限于古老的誓言和规则,不便直接介入世俗战争。因此,这需要不同文明、不同力量体系的智慧共同应对。”
“局内经过反复商讨,”岳渊的声音低沉而坚定,“认为此事关乎的,或许已非一国之存亡,而是人类整体之安危。”
“并且,我们对这种源于宇宙魔方的力量知之甚少。必须有人前去了解、评估,并在必要时……摧毁它,至少是阻止它。”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向杨烈:“杨先生,你曾游历西方,与圣盾会有所接触,熟知他们的行事风格。你的实力与心性,更是历经考验,堪称我局顶尖。”
“此去,非是听命于谁,而是神矛局与圣盾会,基于对人类共同命运的责任,对你发出的郑重委托。”
“望你能代表东方修行界,前往那片陌生的海域,察其虚实,斩其祸根。”
杨烈沉默了片刻。
他的目光再次掠过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能穿透千山万水,看到那片正被异界能量与炮火共同肆虐的太平洋。
他知道,神州境内的清剿告一段落,并非战争的终结。而是另一段更为广阔、也更为莫测征程的开始。
他缓缓抬起头,迎上岳渊期待的目光,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何时动身?”
“越快越好。我们已经安排好了路线,会尽力护送你至东南沿海。”
……
数日后,简单的行装已然备好。
岳渊将一枚刻有更复杂符文、兼具联络与特定情况下定位功能的新制神矛局徽章,交到杨烈手中。
“保重。记住,你身后站着整个神州。”岳渊郑重道。
杨烈将徽章贴身收好。
最后看了一眼这片他奋战了五年、浸满鲜血与希望的土地,随即转身,踏上了前往东南沿海的路途。
他将从那里,设法穿越错综复杂的战线,奔赴那片正在燃烧的太平洋群岛。
砺剑五载,霜刃未曾试。
今日剑指重洋,锋芒所向,将是更为浩瀚的战场,与关乎整个世界命运的强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