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晓荷从商业局出来，手里攥着那份盖了章的批文。
试点批下来了。
她心里松了口气，但又没完全放松。
李副局长答应得痛快，可那句“开业当天我要亲自来检查”，也把话说得很明白——出了事，他不会护着。
姜晓荷回到菜馆，陆铮正在院子里跟刘厨商量菜单。
“回来了？”陆铮看见她，眼神里带着询问。
“嗯。”姜晓荷把批文递过去，“批下来了。”
陆铮接过来看了看，眉头松了些。“李副局长怎么说？”
“他说开业那天要来检查。”姜晓荷说，“要是有问题，试点立刻取消。”
陆铮点头。“这也算是给我们撑腰了。”
“是撑腰，也是压力。”姜晓荷说，“咱们开业那天，不能出任何岔子。”
刘厨在旁边听着，插了句嘴。“少奶奶，菜单的事儿，您看看？”
姜晓荷接过菜单。
上面列了二十几道菜，有硬菜，也有家常菜。
“这个红烧肉，能不能再便宜点？”姜晓荷指着菜单，“现在定价八毛一份，我觉得太贵了。”
刘厨为难地说：“少奶奶，猪肉现在一斤七毛五，这价格已经很低了。”
“那就六毛。”姜晓荷说，“咱们走薄利多销的路子，就是要让老百姓吃得起。”
刘厨犹豫了一下，最终点头。“行，听您的。”
姜晓荷又看了看其他菜。
“这个葱爆羊肉，也降一降。还有这个干煸豆角，三毛一份太贵了，两毛五。”
刘厨在旁边记着，心里直打鼓。
这价格，能赚钱吗？
可他看姜晓荷的样子，又不像是胡来。
“少奶奶，您这样定价，咱们能回本吗？”
“能。”姜晓荷说，“我算过了，只要每天的客流量达到一百人次，咱们就能回本。”
刘厨松了口气。
忠叔从外面跑进来。“三少爷，少奶奶，赵家那边又来人了。”
姜晓荷和陆铮对视一眼。
“谁来了？”
“还是那个赵四。”忠叔说，“这次他带了个人，说是要见您二位。”
姜晓荷站起来。“让他们进来。”
陆铮拉住她。“小心点。”
“放心。”
赵四走进院子，身后跟着个穿长衫的中年男人。
男人五十来岁，戴着副金丝眼镜，手里拎着个皮包。
看着就不是普通人。
“姜老板，秦老板。”赵四笑着打招呼，“给您二位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赵家的管家，赵叔。”
赵叔冲姜晓荷和陆铮点了点头。
“两位，我是奉老爷的命令，来送请柬的。”
他从皮包里掏出一个红色的请柬，递给姜晓荷。
姜晓荷接过来，打开看了看。
请柬上写着：三日后，赵府设宴，恭请陆家后人赴宴。
落款是赵山河。
“赵老爷说了，这次宴会，是为了化解两家的误会。”赵叔说，“希望两位务必赏光。”
姜晓荷笑了。
“误会？赵家纵火烧了菜馆，投毒栽赃，这也叫误会？”
赵叔脸色不变。“姜老板，这些事儿，都是下面人做的。赵老爷已经严惩了相关人员。”
“严惩？”姜晓荷说，“赵山河坐了几天牢，就被保出来了吧？”
赵叔沉默了一下。“两位，老爷是有诚意的。”
陆铮开口了。“赵家的宴，我们吃不起。”
赵叔看了陆铮一眼。“陆三少，您这话就见外了。”
陆铮没说话。
赵叔又说：“老爷还说了，要是两位不去，他会很遗憾。”
姜晓荷听出了威胁的意味。
“行，我们去。”她说，“替我们谢谢赵老爷的好意。”
赵叔笑了。“那就好。三日后，我们恭候二位大驾。”
他转身要走，又停下来。“对了，老爷说了，这次宴会，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到场。”
他顿了顿。“包括苏家。”
姜晓荷心里咯噔一下。
苏家也会去？
赵叔走后，陆铮把请柬扔在桌上。
“鸿门宴。”
“我知道。”姜晓荷说，“可咱们不去，就显得怕了。”
陆铮没说话。
姜晓荷拿起请柬，又看了一遍。
“赵家这次是想干什么？”
“无非就是想让我们难堪。”陆铮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要么让我们低头，要么让我们出丑。”
姜晓荷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她想了想。“苏家也会去，这事儿就麻烦了。”
陆铮看着她。“你担心苏婉清？”
“不是担心她。”姜晓荷说，“是担心老爷子那边。”
陆铮明白了。
苏家要是在宴会上提婚约的事儿，陆老爷子又不好当众驳回，那就麻烦了。
“我去跟爷爷说一声。”陆铮说。
“不用。”姜晓荷说，“老爷子那边，我自己去说。”
陆铮皱眉。“你一个人去？”
“放心，苏婉清还不至于对我动手。”姜晓荷笑了笑，“再说了，我又不是没见过世面。”
陆铮沉默了一会儿，最终点头。“那你小心点。”
第二天，姜晓荷去了城东茶馆。
还是那个三号包间。
陆老爷子坐在那里，手里端着茶杯。
“来了？”
“嗯。”姜晓荷坐下，“老爷子，赵家要设鸿门宴。”
陆老爷子放下茶杯。“我听说了。”
“苏家也会去。”姜晓荷说，“我怕到时候……”
“怕什么？”陆老爷子打断她，“怕我向着苏家？”
姜晓荷没说话。
陆老爷子笑了。“你这丫头，倒是实诚。”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放心，我不会让苏家乱来的。”
姜晓荷松了口气。“谢谢老爷子。”
“不过……”陆老爷子话锋一转，“你也得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
“苏家要是当众提婚约的事儿，你打算怎么办？”
姜晓荷想了想。“我会让他们知道，陆家的媳妇儿，不是谁都能当的。”
陆老爷子盯着她，眼里闪过一丝赞许。“好，有魄力。”
姜晓荷离开茶馆，回到菜馆。
陆铮正在院子里跟小五说话。
看见姜晓荷回来，小五立刻迎上去。“少奶奶，我刚得到消息，赵家那边已经开始放风了。”
“放什么风？”
“说这次宴会，是要当众解决陆家和苏家的婚约问题。”小五说，“赵家还邀请了好些个媒体。”
姜晓荷心里一沉。
赵家这是要把事情闹大。
“媒体？”
“对。”小五说，“听说是京城日报和工人日报的记者。”
姜晓荷转头看陆铮。“赵家这是想干什么？”
“想让我们身败名裂。”陆铮说，“要是苏家当众提婚约，我们要是不答应，就是不守信义。要是答应了……”
他没说下去。
姜晓荷明白了。
答应了，那她这个正牌媳妇儿就成了笑话。
“那就让他们闹。”姜晓荷说，“反正我不怕。”
陆铮看着她。“晓荷……”
“放心。”姜晓荷笑了，“我心里有数。”
她转身进屋，从包里拿出那枚陆家的印章。
“这次去赵家，我要带着这个。”
陆铮愣了愣。“你要……”
“对。”姜晓荷说，“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陆家的印章，在我手里。”
陆铮沉默了一会儿，最终点头。“好。”
三天时间，眨眼就过去了。
宴会那天，姜晓荷换上了一身新做的蓝色旗袍。
陆铮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军装。
两个人站在院子里，忠叔看得眼睛发红。“三少爷，少奶奶，您二位可要小心啊。”
“放心。”姜晓荷说，“我们会平安回来的。”
小五开着辆借来的吉普车，停在门口。
姜晓荷和陆铮上了车。
车子开出去没多远，就看见前面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车门打开，苏婉清下来了。
她穿着一身酒红色的旗袍，踩着高跟鞋，手里拎着个小包。
看见姜晓荷，她笑了。“姜小姐，真巧啊。”
姜晓荷没说话。
苏婉清走过来，上下打量了姜晓荷一眼。“姜小姐这身打扮，倒是挺合适的。”
她顿了顿。“就是不知道，等会儿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姜晓荷笑了。“苏小姐这话什么意思？”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苏婉清说完，转身上了车。
车子开走了。
姜晓荷坐在车里，手攥紧了那枚印章。
陆铮握住她的手。“别怕。”
“我不怕。”姜晓荷说，“我就是觉得，今天这场戏，肯定很精彩。”
车子开到赵家大院门口。
门口站着好些个人，都是来参加宴会的。
姜晓荷和陆铮下了车。
赵四迎上来。“二位，里面请。”
姜晓荷跟着他往里走。
院子很大，摆了好几桌。
每桌都坐着人，个个穿得光鲜亮丽。
姜晓荷扫了一眼，发现有好几个眼熟的面孔。
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
赵四把他们领到主桌。“二位，请坐。”
姜晓荷刚坐下，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哟，这不是姜小姐吗？”
她回头，看见苏婉清正笑着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