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咄吉那句“就在你们之中”如同九幽深处刮出的阴风,瞬间冻结了金狼汗帐内所有的声响与生气。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压得每一个人都喘不过气。巨大的牛油蜡烛火苗疯狂摇曳,光影在每一张惊骇欲绝的脸上跳跃、扭曲,将恐惧与猜疑无限放大。

哈桑感觉自己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彻底停止了跳动。血液仿佛被这极寒的话语冻结,从四肢百骸疯狂倒流回冰冷的心脏,又在那里被巨大的压力挤压得寸寸碎裂。一股灭顶的寒意从尾椎骨炸开,直冲天灵盖,让他眼前猛地一黑,天旋地转。他死死按住腰间的刀柄,那冰冷的金属触感是唯一能抓住的、却虚幻得如同流沙的依靠。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咯咯”声,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额上、鬓角、后背的冷汗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浸透了内衬,冰凉的布料紧贴着皮肤,带来的是更深的战栗。

完了!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的獠牙,狠狠噬咬着他的灵魂。

咄吉的目光,那两道淬着剧毒寒冰、饱含被至亲背叛的滔天恨意的目光,如同无形的巨手,穿透了层层叠叠、同样惊疑不定的将领人群,精准无比地、死死地锁定了哈桑!那目光里没有一丝侥幸,只有洞穿一切阴谋的冰冷审视和……宣判!

“看清楚了!!”咄吉的怒吼如同平地炸雷,将凝固的死寂狠狠撕裂。他猛地弯下腰,抄起脚边那柄染血的乌黑匕首,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掼在哈桑面前的地毯上!

“铛啷——!”

刺耳的金铁撞击声在死寂的汗帐内回荡,如同丧钟敲响!

那柄造型诡异、刀锋暗红血污未干的弯刀匕首,在厚实的地毯上弹跳了几下,最终带着一丝不甘的颤动,静静地躺在了哈桑的靴尖前。刀柄末端的绿松石,在摇曳的烛火下折射出幽冷诡谲的光泽,像一只来自地狱的、充满嘲讽的独眼,死死地盯住了他。

“这就是昨夜,刺客遗落在阿古拉军师营帐附近的凶器!!”咄吉的声音如同万载寒冰,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重压和刺骨的杀意。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被这铁证牢牢吸附。惊骇、疑惑瞬间化为更深的恐惧和指向明确的猜疑。

“这……这形制……是王帐近臣或大部落首领亲信才能佩戴的匕首!”

“没错!绝非普通之物!”

低沉的惊呼和确认声在死寂中蔓延开来,如同瘟疫,将每一个将领的心都拖入了互相猜忌的冰窟。

“来人!”咄吉不给任何人喘息和思考的机会,厉喝如同催命符!

帐帘猛地被掀开,刺骨的寒风卷着血腥味灌入。几名浑身煞气、眼神如狼似虎的金狼卫,如同拖拽死狗般,将几具用粗糙草席包裹的尸体重重摔在那柄染血匕首旁边。草席散开,露出里面几张熟悉却已僵硬青紫的脸孔——脖颈处狰狞的致命伤口清晰可见!

“秃鹫!是哈桑的心腹秃鹫!”

“还有那三个!是哈桑的亲卫!我认得他们!”

“没错!就是哈桑的人!”

如同点燃了导火索,人群中瞬间爆发出指向性极强的惊呼!声音里充满了震惊和一种急于撇清的、赤裸裸的指控!

刷——!

数百道目光,如同瞬间被无形的磁石牵引,带着惊疑、鄙夷、愤怒、难以置信,以及最终确认后的冰冷杀意,如同密集的、带着倒刺的毒箭,从四面八方狠狠攒射向人群后方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哈桑!

是他!

秃鹫是他的心腹死士!地上的尸体是他的亲卫!刺杀现场发现了象征他身份等级的染血匕首!乌恩死了,他嫉恨的阿古拉却“侥幸”重伤未死!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铁证”!在这一刻,编织成了一张冰冷、坚固、无法挣脱的绞索,死死地套在了哈桑的脖子上,将他钉在了叛徒和内奸的耻辱柱上!

“轰——!”

哈桑的脑子彻底炸开了!

陷阱!一个天衣无缝、要将他彻底碾碎的致命陷阱!

秃鹫他们被灭口了!匕首是栽赃!乌恩的死……更是为了嫁祸!是谁?!是莫度那个阴险小人?是哪个觊觎他部落的混账首领?还是……那个该死的、躺在病床上半死不活的老狗阿古拉?!他派出的刺客明明目标是阿古拉!怎么会变成乌恩?!这完全不对!

巨大的荒谬感、被玩弄于股掌的滔天屈辱、以及濒临绝境的恐惧,如同沸腾的岩浆,瞬间冲垮了他最后一丝理智的堤坝!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在尖叫,在燃烧!

“哈!桑!”咄吉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咆哮,每一个音节都裹挟着毁天灭地的怒火,狠狠砸向哈桑,也砸在所有人的心坎上。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烛光下投下巨大的、择人而噬的阴影,仿佛整个金狼汗帐都在他的怒火下颤抖。“本汗待你不薄!赐你部族牧场,委你统兵重任!你就是如此报答本汗的?!刺杀乌恩!刺杀阿古拉!与汉狗勾结!暗藏祸心!你是想造反吗?!!”

“不——!!”哈桑终于发出了声音,那声音嘶哑、扭曲,如同野兽垂死的嚎叫,充满了绝望和不甘。他猛地抬起头,惨白如纸的脸上,那双眼睛因极度的冤屈、恐惧和暴怒而布满了骇人的血丝,几乎要从眼眶中瞪裂出来!“大汗!我是冤枉的!天大的冤枉啊!!”

他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试图向前扑去辩解,但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只能徒劳地挥舞着手臂,状若疯癫。“这是陷阱!是有人要害我!是要害我啊,大汗!!”

“冤枉?”咄吉发出一声极其刺耳的、充满无尽嘲讽的冷笑,那笑声如同冰锥,狠狠刺穿着哈桑最后的防线。“人赃并获!铁证如山!你豢养的死士秃鹫,你的亲卫,都死在了刺杀现场附近!这柄沾满阿古拉军师鲜血的匕首,就是你身份的象征!你告诉本汗,这是冤枉?!”

咄吉猛地向前踏出一步,沉重的脚步声如同战鼓擂在每个人的心头。他那双燃烧着地狱烈焰的眼睛死死盯着哈桑,语气森寒如万古玄冰:“你说有人陷害?谁?!告诉本汗,是谁设下这陷阱?又为何要谋害于你这‘忠臣良将’?!”

“阿古拉!!”哈桑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嘶吼出来,这个名字如同毒刺,早已深植在他骨髓之中,成为他一切恐惧和愤怒的根源。“是那个老狗阿古拉!一定是他!是他设下的毒计!他要除掉我!大汗!您想想,他一直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他……”

“住口——!!”咄吉的怒吼如同平地炸响的惊雷,瞬间打断了哈桑语无伦次的嘶吼。他脸上的肌肉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额头青筋暴突如虬龙。“阿古拉军师此刻重伤昏迷,生死未卜!他如何设局?!他又何必用自残来陷害你这等货色?!哈桑!死到临头,你还敢攀诬忠良,信口雌黄!冥顽不灵!!”

咄吉眼中最后一丝耐心彻底消失,只剩下纯粹的、冰冷的、要将眼前之人彻底碾碎的杀意。他猛地一挥手,动作决绝而冷酷,如同挥下一道斩断生死的闸刀:

“来人!将这背主求荣、残害同袍的叛贼!给本汗拿下!他麾下部族,一并严加看管!若有异动,格杀勿论!!”

“喏!”如狼似虎的金狼卫轰然应诺,沉重的脚步声如同催命的鼓点,瞬间逼近!

“不——!!!”哈桑发出了绝望至极的咆哮。那声音凄厉、扭曲,充满了走投无路的疯狂和不甘。他看到两名最强壮的金狼卫狞笑着向他扑来,巨大的手掌如同铁钳般抓向他的双臂。冰冷的恐惧和灭顶的绝望瞬间被一股源自骨髓深处的、歇斯底里的暴戾所取代!

就在那两双铁钳般的手即将触碰到他臂膀的刹那——

“滚开——!!”

哈桑的双眼骤然变得一片血红!如同濒死的凶兽被逼入了最后的绝境!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狂暴到极致的力量猛然从他濒临崩溃的身体里炸开!他全身肌肉贲张,血管如同蚯蚓般在脖颈和额角暴起!伴随着一声非人的怒吼,他双臂猛地向外一挣!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和两名金狼卫的惨叫声同时响起!那两名健硕如熊的卫士竟被他这绝境爆发出的恐怖力量硬生生震断了手臂骨,如同被巨锤砸中般踉跄着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后面的将领身上,引起一片惊呼和混乱!

电光火石之间!

哈桑的右手已经闪电般握住了腰间的刀柄!“呛啷——!”一声龙吟般的震响,雪亮的长刀带着他所有的恐惧、冤屈、暴怒和绝望,如同挣脱囚笼的毒龙,悍然出鞘!

刀光一闪!凄艳、决绝、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

“噗嗤——!”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利刃切入血肉骨骼的闷响!

离他最近、正因同伴被震飞而惊愕愣神的一名金狼卫,脖颈处猛地喷出一道刺目的血泉!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半个脖子连同颈骨已被那灌注了哈桑全部生命力量的一刀狠狠斩断!头颅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斜着,仅剩一点皮肉相连,身体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的麻袋,软软地瘫倒在地,鲜血瞬间染红了脚下昂贵的地毯,浓重的血腥味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

死寂!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汗帐内所有的高级将领,无论是部落首领还是千夫长,都被眼前这突如其来、血腥暴烈到极点的一幕彻底震懵了!他们脸上的表情凝固在惊骇、难以置信和极度的恐惧之中,仿佛集体被石化。看着地上那具还在汩汩冒血的尸体,看着哈桑手中那柄滴血的、如同恶魔獠牙般的长刀,一股寒意从每个人的脚底板直冲头顶,连灵魂都在颤栗!

他竟然……在咄吉大汗面前……在金狼汗帐之内……悍然斩杀了一名金狼卫?!

这已经不仅仅是叛徒!这是彻底的、赤裸裸的、丧心病狂的弑君反叛!

“好!好!好!!”咄吉的怒吼如同压抑了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一连三个“好”字,一声比一声高亢,一声比一声冰冷,充满了被彻底激怒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暴戾!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最后一丝对旧部的情谊彻底湮灭,只剩下纯粹的、如同看待一只待宰牲畜般的冷酷杀意。“哈桑!你很好!!当众斩杀金狼卫!你还有何话可说?!!”

咄吉猛地踏前一步,高大的身躯散发出如同实质般的恐怖威压,如同魔神降临!“众将听令!将此獠!给本汗就地格杀——!!!”

“杀——!!”

“拿下叛贼!!”

短暂的死寂被瞬间打破!汗帐内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水!所有被哈桑的疯狂举动震惊、同时也急于在咄吉面前表明立场的将领们,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纷纷怒吼着拔出了腰间的佩刀!雪亮的刀光瞬间映亮了整个汗帐,冰冷的杀气如同风暴般席卷开来,数百道充满杀意的目光死死锁定了场中央那个浑身浴血、状若疯魔的身影!刀剑如林,寒光闪烁,汗帐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插翅难飞的杀戮囚笼!

剑拔弩张!杀机盈野!

哈桑站在血泊中央,粗重地喘息着,如同拉破的风箱。手中的长刀还在滴着温热的血,一滴一滴,砸在染红的地毯上,发出轻微的“嗒、嗒”声。这声音,在这死寂的杀戮风暴中心,显得格外清晰而诡异。他环视四周,一张张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上,此刻都写满了毫不掩饰的杀意和急于将他撕碎的狂热。那些眼神,像无数把冰冷的刀子,将他最后一丝侥幸和理智彻底凌迟。

背叛!彻底的背叛!

被陷害的滔天冤屈,同袍刀剑相向的冰冷现实,还有那即将降临的、万劫不复的结局……这一切的一切,如同最烈的毒药,彻底烧毁了他仅存的理智。一股毁灭一切的、同归于尽的疯狂意念,如同地狱之火,轰然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维!

“啊啊啊啊——!!想我死?!一起死吧——!!”

哈桑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绝望到极点的咆哮!他猛地将手中滴血的长刀高高举起,如同疯魔附体,不再有任何章法,不再有任何顾忌,只是将全身残存的力量、所有的怨毒、所有的恐惧,都灌注在这最后的、歇斯底里的疯狂之中!他手中的长刀化作一片混乱而致命的刀光,毫无目标地朝着四周挥舞、劈砍!

“小心!”

“挡住他!”

将领们惊怒交加,纷纷举刀格挡或闪避。哈桑这最后的疯狂如同回光返照,力量大得惊人,刀锋过处,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几柄格挡的弯刀被震得嗡嗡作响,火星四溅!一名靠得稍近的千夫长躲闪不及,臂甲被刀锋划过,带起一溜血花,痛呼着后退!

混乱之中,哈桑那双血红的眼睛,如同锁定猎物的毒蛇,穿透了混乱的人群和闪烁的刀光,死死钉在了汗位之前,那个高大、冷酷、主宰着他命运的身影——咄吉!

一切的根源!都是他!是他的不信任!是他的愚蠢!是他将自己逼到了这一步!

“咄吉——!!”哈桑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全身的肌肉再次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他猛地一脚踏在刚才被他斩杀的金狼卫尸体上,借力如同离弦的血箭,无视了侧面劈砍而来的刀锋,无视了背后刺来的长矛,眼中只剩下那个高高在上的目标!他放弃了所有防御,放弃了所有生路,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怨毒、所有的绝望,都凝聚在这一冲、这一刀之上!

目标——金狼汗位!

目标——咄吉!

“保护大汗!!”将领们惊骇欲绝!谁也没想到哈桑在如此绝境下,竟然爆发出如此恐怖的速度和决绝的杀意!他状若疯虎,完全是以命换命的打法!阻挡在他冲刺路径上的将领,竟被他这不顾一切、只求同归于尽的疯狂气势所慑,动作慢了半拍!

就是这刹那的迟滞!

哈桑的身影,带着一股惨烈的、一往无前的决绝,如同燃烧的流星,冲破了最后几道刀光的阻拦,悍然冲到了咄吉的王座之前!染血的长刀高高扬起,带着他生命中最后的光与热,带着倾尽三江五海也洗刷不尽的冤屈与恨意,朝着咄吉的头顶,用尽全身力气,狂暴绝伦地——狠狠劈下!!

“死——!!!”

刀光凄厉,撕裂空气!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了咄吉!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汗帐内,所有将领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惊骇欲绝地看着那柄带着同归于尽气势的染血长刀,劈向他们至高无上的大汗!有人下意识地向前扑去,有人失声惊呼,有人甚至闭上了眼睛,不敢想象那血溅五步的恐怖场景。

王座之上,咄吉那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慌,甚至连眉毛都没有挑动一下。只有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中,骤然爆射出两道如同实质的、冰冷刺骨的厉芒!那不是恐惧,那是……被蝼蚁挑衅了威严的、极致的冷酷与轻蔑!

就在哈桑那灌注了全部生命与仇恨的刀锋,距离咄吉头顶不足三尺,劲风已然吹动他额前碎发的刹那——

动了!

咄吉放在身前案几上的那柄象征着北狄最高权力的金狼王剑,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唤醒!剑鞘之上狰狞的金狼图腾似乎活了过来,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

“呛——!”

一声清越至极、穿金裂石般的龙吟,骤然响彻汗帐!其声之锐,竟瞬间压过了所有的惊呼和混乱!

只见一道匹练般的、璀璨夺目的金光,如同撕裂黑夜的雷霆,自案几之上爆射而起!速度快到超越了肉眼捕捉的极限!

没有繁复的招式,没有多余的动作。那道金色的雷霆,只是精准无比地、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霸道与精准,自下而上,斜斜地撩向哈桑那势大力沉、却因疯狂而破绽百出的刀锋!

“叮——!!!”

一声尖锐到刺破耳膜的金铁交鸣声轰然炸响!

火星如同最绚烂的烟花,在两人之间猛烈迸溅!

哈桑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如同山崩海啸般的恐怖巨力,顺着刀身狂猛无比地传递而来!那股力量精纯、霸道、充满了毁灭性的穿透力!他灌注了全身力量、带着必死决心的长刀,在这股力量面前,脆弱得如同朽木枯枝!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哈桑手中那柄精钢打造的、沾染了同袍鲜血的长刀,竟被那道金色的雷霆从中硬生生斩断!半截刀锋带着刺耳的呼啸声,旋转着飞向汗帐的穹顶,“哆”的一声深深钉入了顶部的木梁之中,兀自嗡嗡颤抖!

断刀脱手!巨大的反震之力让哈桑整条右臂瞬间麻木,失去了知觉!他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身体因巨大的惯性而不由自主地向前踉跄!

而那道金色的雷霆,在斩断长刀之后,其势非但未衰,反而如同活物般,在空中划过一道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的微小弧线,带着一种冷酷到极致的优雅和精准,如同毒蛇吐信,瞬间刺出!

目标——哈桑的心脏!

太快了!快到超越了思维!

哈桑只看到眼前金光一闪!他甚至来不及感受到恐惧,只觉胸口猛地一凉!仿佛一块万年玄冰瞬间刺入了他的身体,冻结了他所有的生机!

“噗嗤!”

利刃贯穿血肉骨骼的声音,沉闷而清晰。

那柄象征着北狄最高权力的金狼王剑,剑身通体流淌着冷冽的金光,剑尖自哈桑的后心透出,带着一滴滚烫的、属于他生命的血珠,在烛火下折射出妖异的光芒。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真的静止了。

哈桑脸上的疯狂、暴怒、绝望、不甘……所有的表情都凝固了。他前冲的姿势僵硬地定格在那里,如同一个被钉在命运耻辱柱上的标本。他缓缓地、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前那柄金色的、只露出华丽剑柄和一小截剑身的王剑。

冰冷。无与伦比的冰冷,正从胸口那一点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带走他所有的力量和温度。剧痛?不,甚至感觉不到痛,只有一种生命正在被无情抽离的空洞感。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想发出最后的控诉,想诅咒这不公的命运和那个高高在上的冷酷君王。但涌上喉咙的,只有一股股带着浓郁铁锈味的、滚烫的液体。鲜血如同泉涌,从他口中、从胸前那致命的伤口中汩汩而出,迅速染红了他华丽的皮袍,滴落在脚下那片已经被同袍之血浸透的地毯上。

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那双因充血而猩红的眼睛,死死地、死死地盯住了近在咫尺的咄吉。那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刻骨的仇恨、被玩弄至死的巨大不甘,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眼前这个强大冷酷到令人绝望的君王的……深深恐惧。

他想起来了……就在这濒死的瞬间,他那被愤怒和恐惧烧灼的脑海深处,如同闪电般划过一幕尘封的画面:当年那场决定北狄命运的夺位之战!在堆满了尸体的金帐前,咄吉浑身浴血,手中握着的正是这柄金狼王剑!他如同一尊从血海中走出的魔神,一剑一个,冷酷无情地斩杀了颉利的旧部!那剑光,那眼神,与此刻……一模一样!

他忘了……他怎么能忘了?!眼前这位,从来就不是什么仁慈宽厚的君主!他是踏着同胞和敌人的尸骨,用最血腥的武力夺来的汗位!他的武功……深不可测!

后悔?恐惧?怨毒?所有的情绪最终都化为一片死寂的灰烬。

哈桑眼中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剧烈地摇曳了几下,最终彻底熄灭。那凝固着无尽不甘和怨毒的眼神,空洞地倒映着汗帐内摇曳的烛火,仿佛要将这最后的景象烙印进永恒的黑暗。

“嗬……”最后一丝气息从他口中溢出,带着血沫。

他那魁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所有支撑的沙塔,轰然向前扑倒,重重地砸在咄吉王座前的台阶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鲜血在他身下迅速蔓延开来,如同开出了一朵巨大而妖异的死亡之花。那双至死都圆睁着的、充满血丝的眼睛,空洞地望着汗帐的穹顶,仿佛还在无声地控诉着那无法洗刷的冤屈与不甘。

死不瞑目!

整个金狼汗帐,再次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那柄插在哈桑后心、兀自流淌着金光的王剑,以及那弥漫了整个空间的、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气息,无声地诉说着刚刚发生的、惊心动魄的残酷杀戮。

所有的将领都屏住了呼吸,脸色苍白地看着王座前那具迅速失去温度的尸体,看着那柄象征着绝对权力的金狼王剑,看着台阶上那不断扩散的、刺目的鲜红。一股寒意,比帐外的朔风更刺骨,深深钻入了每个人的骨髓。

咄吉缓缓地、缓缓地收回了握剑的手。他的动作依旧沉稳,没有丝毫颤抖。那柄刚刚饮血的金狼王剑,剑身光洁如新,金色的流光在锋刃上缓缓游走,不沾一丝血污,只有剑尖上那一点微不可察的暗红,昭示着它刚刚结束了一条生命。

他居高临下,如同俯瞰尘埃的神只,冰冷的目光扫过哈桑那具匍匐在血泊中、死不瞑目的尸体。那眼神中,没有一丝波澜,没有胜利的喜悦,也没有对旧部的惋惜,只有一种处理掉麻烦和叛徒后的、纯粹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漠然。

仿佛他刚刚碾死的,不是一位手握重兵、位高权重的部落首领和统军大将,而仅仅是一只聒噪烦人的苍蝇。

“拖出去。”咄吉的声音再次响起,平淡得没有一丝起伏,却比任何咆哮都更让人心底发寒。那冰冷的语调,如同在吩咐一件最微不足道的小事。“悬于辕门之外,曝尸三日。以儆效尤。”

“喏!”几名金狼卫从极度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强压下心头的悸动,快步上前。他们动作麻利而沉默,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仿佛早已习惯执行这样的命令。两双粗糙有力的大手,毫不避讳地抓住哈桑尸体的脚踝,如同拖拽一袋毫无价值的垃圾,在厚厚的地毯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刺目惊心的暗红色血痕。

沉重的尸体摩擦着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在死寂的汗帐内显得格外清晰。

那具刚刚还充满力量、还能暴起杀人的身躯,此刻如同破败的玩偶,头颅无力地耷拉着,随着拖拽的动作在地毯上磕碰。那双至死圆睁、充满了无尽怨毒与不甘的眼睛,空洞地掠过一张张惊魂未定、惨白如纸的将领面孔,掠过那摇曳的烛火,最终,随着尸体的移动,被拖向了那象征着出口、却也是无尽黑暗的帐帘方向。

长长的血痕,如同一条蜿蜒的、通往地狱的死亡之路,从王座台阶下,一直延伸向汗帐的门口。每一步拖拽,都仿佛在无声地碾过所有幸存者的心脏。

金狼卫掀开帐帘,刺骨的寒风瞬间涌入,卷起一阵浓重的血腥味。哈桑的尸体被毫不留情地拖了出去,消失在门外更深的黑暗与风雪之中。

帐帘落下,隔绝了外面的风雪,却无法隔绝那弥漫在空气中的、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以及那深深烙印在每个人眼底的、长长蜿蜒的、触目惊心的……那抹刺目的鲜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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