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如同星火,在绝对的黑暗与疲惫中点燃。
陈凌的目光锁定在那扇锈蚀的金属门上,右眼的几何符号艰难地维持着运转,分析着门的结构和能量反应。【规则悖论稳定锚点】的能量已彻底跌入谷底,持续的警报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他仅存的精力。左肩的虚无伤口每一次心跳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左臂护臂上的裂纹仿佛也在隐隐扩张。
“韩屿,确定吗?”陈凌的声音嘶哑,几乎不带任何情绪,但熟悉他的人能听出那底下压榨到极限的冷静。
韩屿靠在孙小胖身上,虚弱但肯定地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比划着:“门上的标志…能量导流纹路…和铸造之所资料库里,‘自律式地脉汲取节点’的次级标识有87%的吻合度。这东西…应该能从地热和深层规则场中自动汲取微量能源,维持基本运转…”
蒲凝强忍着精神层面的剧痛和空虚感,集中最后的力量,将感应投向那扇门。“门后…规则结构相对稳定…没有明显的攻击性…但存在一层…很厚的‘休眠壁垒’…”
“能打开吗?”雷栋急切地问,他背着赵猛,感觉自己快要到达极限。
陈凌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走到金属门前,伸出戴着裂纹护臂的左手,没有直接接触,而是悬停在锈蚀的表面之上。他闭上右眼,仅凭左眼的纯黑和与规则之种的深层连接去“感受”。
门后,确实传来极其微弱、但本质极为精纯的规则能量流。这能量如同甘泉,对他几近枯竭的锚点和受创的身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但正如蒲凝所说,一层坚韧的、类似于“认知隔绝”的规则壁垒包裹着整个节点,将其与外界彻底隔离开来。
强行突破,以他现在的状态,很可能引动节点的自卫机制,或者直接毁掉这最后的希望。
他需要“钥匙”,或者…模拟出“钥匙”的权限。
他想到了铸造之所,想到了规则之种作为“建造者遗产万能密钥”的潜在特性。
“都退后。”陈凌低声道。
众人依言后撤,紧张地注视着。
陈凌再次睁开右眼,几何符号的光芒微弱却稳定。他没有试图用蛮力或复杂的规则编织去破解,那需要他此刻无法支付的能量。他采取了另一种方式——共鸣。
他将意识沉入体内那三块规则之种碎片,竭力屏蔽左臂寂灭之力的干扰,引导出其中最纯粹、最接近“建造者”本源的那一丝规则波动。这波动极其细微,如同投入深潭的一粒沙,几乎难以察觉。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丝波动,调整到与门后那精纯能量流近乎一致的频率。
一秒,两秒…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逝,只有地下岩浆河翻滚的低沉轰鸣和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就在蒲凝感觉陈凌似乎也要支撑不住时——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尘封万年的齿轮重新咬合的声响,从金属门内部传来。
门板上那些锈蚀的、看似装饰的能量导流纹路,从中心开始,如同被注入了生命力般,极其缓慢地亮起了一丝丝微弱的、几乎与周围岩壁暗红色融为一体的光芒。
紧接着,那厚重的金属门,发出令人牙酸的、仿佛每一个零件都在抵抗岁月的摩擦声,向内缓缓滑开了一道狭窄的缝隙!
一股干燥、温热、带着微弱臭氧和古老尘埃气息的空气从门后涌出。
成功了!
雷栋和孙小胖脸上露出狂喜之色。韩屿也松了口气,虚脱地靠在岩壁上。
陈凌身体微微一晃,左肩的伤口因刚才高度集中的精神运作而再次渗血。他深吸一口气,稳住身形,率先从门缝侧身而入。
门后是一个不算太大的球形空间,四周是暗银色的金属壁,布满了各种嵌入式的、大部分已经熄灭的指示灯和接口。空间中央,是一个悬浮在半空、缓慢自转的、由无数细密水晶棱镜构成的复杂结构体,它散发着稳定的、令人舒适的暖黄色光芒,那精纯的规则能量正是从中散发出来。这就是自律式能源节点的核心。
而在角落,竟然整齐地摆放着几个密封的金属箱,上面落满了灰尘,但保存完好。
“能源…是稳定的规则能量!”蒲凝进入后,精神微微一振,虽然无法直接吸收,但身处这种相对稳定平和的环境,对她受损的精神世界也是一种滋养。
“快看这些箱子!”孙小胖兴奋地跑过去,擦掉一个箱子上的灰尘,上面用建造者语标注着“应急补给”。
雷栋小心地打开其中一个箱子,里面是码放整齐的、封装在透明胶囊中的高能营养剂和纯净水单元,数量足够他们支撑相当一段时间。另一个箱子里则是通用的工具包和一些基础的医疗用品,甚至还有几块备用的、小型的规则稳定晶体!
这对于弹尽粮绝的小队来说,无疑是天降甘霖!
陈凌没有去看那些补给,他的目光牢牢锁定在中央的能源核心上。他能感觉到,锚点对那精纯的能量产生了强烈的渴求。
“我需要连接能源核心,”陈凌看向韩屿,“修复锚点。你能看懂这里的接口吗?”
韩屿在孙小胖的搀扶下,挣扎着走到控制壁前,仔细查看着那些接口和残存的标识,眼中闪烁着技术员的光芒:“可以尝试…这个主能源输出接口是标准制式…但需要转换…我的转换器原型机…”
他立刻从自己的工具包里翻出那个之前制造、同样能量耗尽的【便携式规则能量转换器原型机】,开始借助房间内的通用工具,结合墙壁上的接口,紧张地进行改装和连接。
陈凌则走到能源核心下方,盘膝坐下,集中精神,引导着那暖黄色的规则能量,如同细流般,一丝丝地导入几乎枯竭的【规则悖论稳定锚点】。
过程缓慢而艰难。他必须极度小心,避免左臂的寂灭之力本能地排斥或污染这纯净的能量。右眼的几何符号辅助着进行最精细的能量导流操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能源核心的光芒似乎黯淡了一丝,而陈凌左肩伤口渗血的速度明显减慢,他脸上那非人的苍白也略微缓解。锚点的能量指示,终于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开始回升,脱离了红色危险区。
蒲凝服下营养剂,也坐在一旁,闭目凝神,尝试修复受损的精神世界。雷栋和孙小胖则忙着给依旧昏迷的赵猛补充水分和营养,处理他身上之前挣扎时造成的新擦伤。
小小的球形空间内,暂时只剩下能量流动的微鸣和众人努力恢复的平稳呼吸声。
这是一种久违的、脆弱的安宁。
然而,陈凌在吸收能量、修复自身的同时,他那双异变的眼瞳深处,却映照出截然不同的景象。
右眼的几何符号在稳定能量流的滋养下,捕捉到从能源核心深处流淌出的、除了纯粹能量之外的一些极其隐晦的“信息残渣”。那是这座节点在漫长岁月中,从地脉和规则场中汲取能量时,无意间记录下的碎片——
他看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翻涌的混沌色彩,那是“混沌暗面”的力量在物质界的映射。
他看到了…无数监理者单位,如同工蚁般,在一个巨大的、由苍白骨骼构成的封印外围进行着某种“加固”作业,但它们的行动模式显得呆板而异常,仿佛被无形的丝线操控。
他看到了…一个模糊的、穿着白袍的身影,站在远离封印的一座山巅,静静地“观察”着一切。
他还看到了…蛇钥帮的标记,出现在一片混乱的规则乱流区,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与他之前的经历和获得的情报交织在一起,指向一个更加庞大、更加令人不安的真相。
“牧者”被污染,“它们”与部分监理者存在联系,试图释放“归寂之主”;神谕之序在旁观,目的不明;蛇钥帮在寻找“钥匙”和最终之门;而“混沌暗面”的力量正在不断渗透…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隐隐指向同一个方向,同一个终局。
陈凌缓缓睁开眼睛,左眼的纯黑与右眼重新恢复了些许光泽的几何符号,倒映着缓缓旋转的能源核心。
暂时的安全,不过是暴风雨前夕的短暂宁静。
他们恢复的每一分力量,都将在接下来更加残酷的博弈中,投入生死未知的赌局。
他看了一眼身边仍在努力恢复的同伴,目光最终落在蒲凝苍白的侧脸上。
人性被封锁在意识深处,情感的波动微乎其微。
但守护的意志,如同经过淬炼的钢铁,冰冷,却坚不可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