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内的密谋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虽无声,却迅速蔓延至宫廷的每一个角落。
丽贵妃要大办赏花宴,并且特意点名邀请了近日风头无两、甚至引得帝王关注的永宁侯府二小姐楚卿鸢,这消息本身就如同一道耐人寻味的旨意,在各大宫苑、王府宅邸以及勋贵圈层中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这早已超出了一场寻常宫廷聚会的范畴。
在各方势力眼中,这更像是一次公开的审视,一次意味深长的信号释放,甚至可能是一场重新划分阵营的预演......
三皇子府,端凝苑东厢房。
午后阳光正好,透过窗棂洒下一片暖阳。
楚卿鸢正临窗翻阅着一本医药杂录,试图让自己沉静下来,但心底那一丝因昨日面圣而起的波澜尚未完全平复。
谷雨脚步轻快地进来,手里捧着一份制作极为精良的花笺请帖,脸上是掩不住的激动与紧张。
“小姐!小姐!长春宫方才派人送来的!是丽贵妃娘娘亲下的赏花宴请帖!”
楚卿鸢闻言,执书的手微微一顿。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她昨日才出宫,今日请帖便送到了三皇子府上,丽贵妃的动作迅捷得几乎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压迫感。
楚卿鸢放下书,从谷雨手中接过那份散发着淡淡馨香的花笺。
帖子上不仅写明了时间地点,还用雅致的词句赞扬了她北域的功绩,言明“特邀一叙,以慰辛劳”,姿态做得十足漂亮。
然而,楚卿鸢指尖拂过那细腻的花纹和墨迹,感受到的却不是荣耀,而是山雨欲来的沉重。
这分明是一场针对她的“鸿门宴”,是丽贵妃对她的第一次正式“审视”和“试探”。
“小姐,您说......太子殿下会不会也在啊?”
谷雨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极低,脸上写满了担忧。
楚卿鸢抬起眼,眸中一片清明冷静,不见丝毫波澜,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然。
“在又如何?不在又如何?谷雨,从前的楚卿鸢已经死了。如今的我,与君容晟早已是陌路,甚至......”
楚卿鸢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冷芒。
“是敌非友。”
她不会主动惹事,但也绝不容许任何人再践踏她的尊严,无论是言语上的,还是姿态上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早已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去永宁侯府找沉香,让她将我那件湖蓝色的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找出来,再配那套东海珍珠的头面一起送来。那云缎裙色泽清雅,不至于太过扎眼喧宾夺主,但用料和做工也绝不会失礼于任何宗室贵女。”
楚卿鸢冷静地吩咐道,已然进入了备战状态。
妆容发饰,衣着仪态,在这等场合,无一不是无声的言语,需要仔细斟酌。
“是,小姐!奴婢这就去!”
谷雨见自家小姐如此镇定自若,心中大定,应声后便离开了。
她相信如今的小姐,定能应对一切风浪。
......
几乎在请帖送入端凝苑的同时,君玄澈也收到了消息。
他眉头立刻蹙起,放下手中的公务,起身便径直往端凝苑而来。
君玄澈踏入院门时,正遇上谷雨急匆匆地出了屋,见到他连忙行礼。
君玄澈挥挥手,快步走进屋内。
“赏花宴的帖子,你收到了?”
君玄澈开门见山,目光落在楚卿鸢手中那份醒目的花笺上,眉宇间凝着一层化不开的忧色。
楚卿鸢将请帖递给他:“刚收到。丽贵妃娘娘动作很快。”
君玄澈快速扫过请帖上的内容,语气沉凝。
“丽妃此举,绝不仅仅是赏花那么简单。意在试探,甚至可能是刁难。太子......十有八九也会在场。他那人,心胸狭窄,锱铢必较,昨日母妃定然又提点了他,他虽不屑于你,但绝不会放过任何能给孤和你难堪的机会。”
君玄澈唇边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对自己的兄长和那位庶母妃的心思看得透彻。
“臣女知道。”
楚卿鸢抬头迎上他担忧的目光,眼神清亮而坚定,如同被泉水洗过的星辰。
“殿下放心,臣女早已不是从前那个懵懂无知、任人摆布的楚卿鸢了。北域的风雪和生死尚且走过,几句言语机锋,一些审视目光,还动摇不了我。无论他们说什么,做什么,都绝不会再影响到臣女分毫。”
楚卿鸢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仿佛历经淬炼的寒铁,坚韧无比。
看着她坦然坚定的眼神,君玄澈心中的担忧稍缓,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欣赏与心疼。
他宁愿她永远天真无忧,而不是被迫去面对这些无处不在的风刀霜剑和阴谋算计。
“好。”
君玄澈点了点头,声音放缓了些。
“你能如此想,本皇子便放心大半。届时本皇子也会入宫,只是不便一直陪在你身边,但会在近处。记住,你是我三皇子府请来的客人,代表的是本皇子的颜面,更是于国有功之人。无需惧怕任何人,若有人刻意刁难、言辞无状,或是让你感到任何不适,无需忍耐,随时让谷雨来找我。一切,自有本皇子为你做主。”
君玄澈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清晰地传递着他的维护之意。
这不仅仅是对楚卿鸢个人的保护,更是一种明确的立场宣示。
楚卿鸢心中一暖,仿佛有暖流注入四肢百骸,驱散了那份因未知而产生的微凉。
她唇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真切的笑意:“臣女谨记,谢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