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天衍书院后山，万籁俱寂，只有风吹过药田的沙沙声和偶尔的虫鸣。月光被薄云遮掩，光线昏暗，显得格外清冷。
林韬准时赴约，心里七上八下，手里还下意识地捏着几颗效果最强的“惊魂丸”（虽然知道对璃可能屁用没有，但好歹能壮胆）。
药园深处，一个清冷的身影早已等在那里，背对着他，正是璃。她依旧穿着书院服饰，但在这夜色的衬托下，那股超然物外的气质更加明显。
“你来了。”璃没有转身，声音如同这夜风一样，没有温度。
“师姐相召，不敢不来。”林韬尽量让语气显得平静，“不知师姐深夜找我，有何指教？”
璃缓缓转过身，清澈的目光在月色下仿佛能看透人心：“林韬，不必再伪装了。你的能力，绝非什么‘祖传炼神法’。”
林韬心里一紧，嘴上却道：“师姐何出此言？弟子愚钝……”
“你的能力，能干涉现实，扭曲规则，甚至在一定程度上修改既定的‘概率’。”璃打断他，语气笃定，“虽然表现形式荒诞，效果不稳定，但其本质极高。这绝非运气，更非寻常传承。”
林韬沉默了一下，知道再装傻意义不大。对方显然掌握了某些证据。他叹了口气：“好吧，既然师姐看出来了，我也就不完全瞒你了。但这能力怎么来的，我是真不知道。它就那么突然出现了，时灵时不灵，我也控制不好，还老惹麻烦。”
他这次说的是实话（大部分）。
璃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和精神波动，分析晶石反馈的信息显示，对方这次没有撒谎，至少关于“来源”和“控制”这部分是真实的。
“你不知道来源？”璃微微蹙眉。
“真不知道！我发誓！”林韬指天画地，“要是知道怎么来的，我早就想办法把它弄没了！谁想整天顶着一头蓝发被人当笑话看？谁想炼个丹都提心吊胆怕炸炉？”
他语气中的郁闷和无奈不似作假。
璃信了几分。这种未知来源、无法控制的能力，确实更符合“异常参数”的特征。
“你可知你这能力的危险性？”璃语气严肃，“并非指它本身的力量，而是它引发的‘规则涟漪’。微小的改变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连锁反应，破坏现实的稳定性。这正是我们‘观测者’需要监控和阻止的。”
“观测者？”林韬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师姐，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维护世界和平的组织？”
“你可以这么理解。”璃没有详细解释，“我们负责维护既定‘秩序’，清除‘异常’与‘冗余’，确保世界线按照应有的轨迹运行。”
“世界线？”林韬听得云里雾里，但感觉逼格很高，“所以……我是那个‘异常’？你们要……清除我？”他紧张起来。
“目前你的风险等级尚未达到‘清除’标准。”璃淡淡道，“但你的行为必须受到约束和监控。停止你那‘惊魂丸’的炼制和销售，那是在扩散异常因子。同时，尽量减少使用你的能力，尤其不要试图用它影响他人或重大事件。”
林韬一听就急了。停止销售？那他岂不是又回到解放前？刚实现的贡献点自由就这么飞了？
“师姐！这不行啊！”他叫屈道，“我不卖药哪来的贡献点修炼？没有实力我怎么自保？而且这能力我真控制不了，有时候它自己就蹦出来了！就像上次救周坤，我那不算做好事吗？难道见死不救？”
璃沉默了一下。救周坤那件事，从结果上看确实是“正确”的，甚至某种程度上维持了某种“平衡”（如果周坤死了，可能会引发一系列调查和冲突）。这也是让她对林韬感到困惑的地方——他的能力似乎有时会无意中“修正”一些微小的偏差。
“你的情况特殊，我会重新评估。”璃的语气似乎缓和了一丝丝，“但薛蟠那边，你必须断绝往来。薛家水深，牵扯甚广，非你能应对。与之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林韬苦笑：“师姐，你以为我想啊？我是被逼无奈！丹鼎阁找我麻烦的时候，怎么没见观测者出来主持公道？薛蟠虽然别有用心，但至少暂时解决了我的麻烦。你们观测者那么厉害，能给我发点工资……呃，活动经费吗？或者提供点保护？”
璃：“……” 她被林韬这理直气壮索要好处的行为噎了一下。观测者的职责是观察和维护，而非介入个体命运，更不可能提供什么“活动经费”。
“观测者不会介入世俗事务。”她冷冰冰地拒绝。
“那不就得了！”林韬两手一摊，“你们又不给钱又不保护，还不让我自己赚钱找靠山，这不是逼死我吗？要不这样，师姐，你们观测者有没有什么内部福利？比如帮我控制一下这破能力？或者教我点能赚钱的正经手艺？我保证乖乖配合，尽量不惹事！”
他开始讨价还价，试图从璃这里捞点好处。
璃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我很穷我很弱但我很有理”的家伙，感觉自己的逻辑模块有点处理不过来。从来都是异常目标千方百计隐藏自己、逃避观测，这家伙倒好，开始跟她讲条件了？
但她不得不承认，林韬的话有几分道理。一味地禁止和压制，可能反而会促使他更依赖那不可控的能力，甚至将其用于更极端的方向。
或许……有限的、受监控的“合作”，是更优的选择？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观测者怎能与异常参数合作？
但她又想起上次林韬提出救治方案时，那微弱的、却指向“更优解”的规则波动。
她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矛盾之中。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语气依旧冰冷，但内容却让林韬惊喜：“我可以尝试教你一些基础的精神力凝练法门，或许能帮助你稍微稳定那能力，减少意外触发。但能否学会，看你自身。至于薛蟠那边……暂时维持现状，但你必须定期向我汇报与他的接触内容。记住，一旦发现他有任何危害书院或王都的企图，必须立刻上报。”
这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最大程度的“让步”了。
林韬眼睛一亮！有门！
精神力凝练法门！这可是好东西！就算不能完全控制能力，能加强精神力对修炼也大有裨益啊！而且还能暂时保住薛蟠这条线！
“没问题！多谢师姐！我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定期汇报！坚决站在观测者这边！维护世界和平！”林韬立刻表忠心，语气诚恳得能感动中国。
璃看着他这副样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所以然。她丢给林韬一枚薄薄的玉简：“里面是《基础凝神术》，好自为之。”
说完，不再多言，身影渐渐变淡，消失在夜色中。
林韬接过玉简，如获至宝。
没想到这次摊牌，不仅没被“清除”，反而捞到了一门秘术！虽然以后要定期给璃打小报告，但比起小命和自由，这代价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看来这观测者小姐姐，面冷心软……呃，或者说，比较讲道理？”林韬美滋滋地想。
他揣好玉简，哼着小调往回走，感觉前途一片光明。
然而，他并没注意到，在他离开后不久，另一道黑影从药园的阴影中悄然浮现，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发出了一声极轻的、意味深长的冷笑。
“观测者……果然也盯上他了。有意思。”
黑影悄然隐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子时的药园，再次恢复了寂静。
但暗流，已然开始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