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砂金扶着额头,看起来状态非常不好。
拉帝奥还是那副姿态:“脸色很差啊,还是说,这也是你的演技?”
砂金声音里仍满是愤怒:“我没想到你还有脸来见我。”
“我以为这才是你想要的结果,毕竟我可是像你说的那样——「忠实的履行了自己的职责」。”
“你要是挺不住了,记得先通知我一声。”
流光溢彩的梦境街道上,人群如同被设定好程序的幻影,欢笑着穿梭。砂金扶着一根装饰华丽的灯柱,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在霓虹灯光下折射出脆弱的光泽。
“……庸众院的「天才」是打算替我收尸?天哪,真是荣幸。”
他扯出一个惯常的、带着刺的弧度,试图用尖刻的言语掩盖身体的摇晃和眼前不断闪烁的紫色光晕。
拉帝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大言不惭。你打算怎么在被「同协」禁锢的情况下完成任务?” 他的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和星期日的对谈,让我确信了家族中有叛徒……” 砂金喘息着,试图凝聚涣散的注意力,将计划用极其嘴硬的方式复述一遍,仿佛这样就能让它显得更牢靠。他挥了挥手中那个不起眼的行李袋,“……而现在我还成功拿回了礼金。自打踏入白日梦酒店的大门,事情还没像现在这样顺利过。”
“听起来你只是把自己的惨状复述了一遍,用极其嘴硬的方式。” 拉帝奥一针见血。
“我能说的就这些,忘了吗?你已经背叛我了,教授。” 砂金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被压抑的愤怒和某种更深沉的疲惫,“去你该去的地方吧,我迫不及待的想看公司舰队包围匹诺康尼的样子了。”
“确实,” 拉帝奥微微颔首,话锋却一转,“但怎么着?你那代理经理还藏了呼叫近地轨道支援的信标不成?”
“搞不好呢,” 砂金低笑,笑声干涩,“兴许这就是我死到临头还想着发钱的原因。”
“…你彻底疯了,该死的赌徒。”
“也许我早疯了,谁知道呢?”
拉帝奥沉默地注视了他片刻,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最终,他只是轻哼一声,将一个冰凉的小物件抛入砂金怀中。那是一个造型奇特的猫头鹰形状挂坠。
“算了,给你这个拿着,死到临头再打开它,你会感谢我的。”
“这什么玩意儿?医嘱?”砂金刚想抬头询问,却发现那道身影早已如同融入背景般悄然离去。
“…呵,你是懂戏剧性的,教授。
” 砂金握紧那枚挂坠,冰凉的触感暂时压下了些许眩晕。他试图再说些什么自嘲的话,但「同协」的力量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上,眼前紫色的幻觉愈发浓重,几乎要吞噬他的视野。
“要我探案又不给半点线索,真有你的脑袋长翅膀的混蛋…”
“但你们为那个偷渡犯如坐针毡的样子,倒是应了我的猜想,接下来就让公司的财富之雨平等的落在每个人头上吧。”
砂金连续的找了好几个人询问关于死亡的信息,不过很遗憾,家族对此封锁的很好,打听出的也都是一些三无小信息,不过有一点值得让人在意。
——长满眼睛的怪物。
除此之外,一无所获。
“呃…” 他扶住额头,踉跄着走向下一个可能的目标——一个站在色彩斑斓的甜筒车旁的皮皮西人。然而,就在距离几步之遥时,他膝盖一软,不受控制地半跪下去。
意识模糊中,拉帝奥那句带着侮辱性的话语在脑中回响,与之伴随的还有一个模糊的、想不起来的面孔……他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无用的杂念。
“——「死亡」的血腥味儿,就这么勾人吗?小孔雀?”
轻佻娇俏的声音自身前响起。砂金猛地抬头,发现哪还有什么皮皮西人,眼前是巧笑倩兮、正歪着头打量他的假面愚者花火。
“哼,是你啊。” 砂金强撑着站起身,拍去裤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努力维持着姿态,“我早该猜到知更鸟死后出现在电视上的「替身」就是你吧,假面愚者。”
“听说你被家族下了降头?” 花火夸张地叹了口气,“唉,明明给了你那么直接的提示……‘去找个哑巴当朋友’……结果呢?你搞砸了不说,还把自己赔进去了。”
她凑近一步,眼中闪烁着恶作剧得逞般的光芒:“‘让你和哑巴交朋友’,没让你身先士卒成为哑巴。嗯~真是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好意呀~”
“…你什么意思?” 砂金感到喉咙发紧。
“你比我更清楚呀,” 花火的笑容越发灿烂,如同毒花绽放,“是谁眼巴巴的看着唱不出歌的小鸟横死在面前?当然是你啦,小孔雀~”
“我是在问你…什么叫「成为哑巴」?” 砂金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哈哈哈哈哈!” 花火爆发出一阵悦耳却癫狂的大笑,“明知故问,因为你也要和她一样永远说不出话了呗…”
“哈……” 砂金低笑一声,强行将涌上喉头的腥甜咽下,蓝紫色的眼瞳在梦境光线下显得异常明亮,“因为我快要触及「真相」了,对吗?”
花火的笑声戛然而止,她微微眯起眼:“……哦?”
“愚者,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拎着这个破袋子,满大街的分发廉价珠宝?” 砂金晃了晃手中的行李袋,嘴角勾起一抹近乎疯狂的笑意,“这都是我做给你看的。我越是狼狈不堪,就越有可能把你钓出来。等你好久了,看在我这么努力的份上,不奖励我一个回答吗?”
尽管他语速极快,言辞锋利,但那愈发苍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手指,都昭示着“同协”的禁锢正在加剧。
“我有什么理由帮你?” 花火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她好整以暇地看着砂金,仿佛在欣赏一场即将落幕的滑稽戏。
“你不是希望匹诺康尼天下大乱吗?我能办到。” 砂金的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笃定,“只需求证一件事,那个时候你让我找的「哑巴」……真的是指「知更鸟」吗?”
花火的动作停顿了一瞬,随即,她脸上露出了一个更加意味深长的笑容:“…啊…如果我说「不」呢?”
“谢谢,” 砂金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这个字头一回听到这么亲切。”
“可以啊,是我低估你了。” 花火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丝被看穿后的玩味,“但那有什么用呢?告诉你吧——符合这个定义的人,原先一共有两个,但知更鸟已经死了。而另一个「她」还在匹诺康尼,但你恐怕再也找不到了。”
“愚者,现在我能完全确信,我从一开始就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从未偏移…” 砂金无视了身体的警告,强行站直,仿佛要将最后的力量都灌注到言语中,“我手里只缺两样东西了,第一,真相背后的意义。第二,揭露它的方法。”
“太好了!又到了我最爱的死鸭子嘴硬环节——” 花火拍着手,笑声如同银铃,却冰冷刺骨,“你这不是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吗?”
“不不,” 砂金摇头,汗水沿着他的下颌线滑落,“我已通过种种迹象证明了它确实存在,这就够了。至于这两个问题的答案,17不,16个系统时足够我搞定一切…”
“哦,16个系统时啊,真的足够吗?” 花火歪着头,笑容甜美而残忍,“要不要我给你添把火啊?”
她像变戏法般,不知从何处掏出一个造型精美、如同儿童玩具般的按钮抛给砂金。
“喏,给你,这是我珍藏的「相互保证毁灭按钮」。” 她晃了晃自己手中那个一模一样的,“只要我们有一人按下它,对方就会立即和整个匹诺康尼一起炸上天。如果你真想要公司入主匹诺康尼,想到实在受不了了,那炸翻牌桌也不失为一种办法,对吧?”
砂金稳稳地接住按钮,指尖摩挲着那粗糙的塑料外壳,脸上竟浮现出一个近乎愉悦的微笑:“这么危险啊…我猜家族根本没把你的话当真吧,要不你是怎么把他夹带进来的呢?”
“嗯哼哼,你只要知道我有这个本事就行。” 花火俏皮地眨眨眼。
“恐怕我得拒绝你的提议了,” 砂金将按钮随意地塞进口袋,仿佛那真是个无关紧要的小玩意儿,“谁知道这小玩具到底有没有用?顺便,我也不打算去找你口中的「另一位哑巴朋友」。但我很乐意听到这人还在匹诺康尼。”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周围所有虚幻的空气都吸入肺中,然后张开双臂,对着这片光怪陆离的梦境,也对着眼前的愚者,宣告般说道:
“剩下的我自己会办成。我会给家族的垮台一场盛大的揭幕表演!等到了最高潮,高塔将崩塌,人们将惊醒,不能说话的人也将重新开口——”
他的声音在梦境中回荡,带着一种濒临破碎却又无比坚定的力量。
“——等到了那个时候,就请你按下按钮,放个大烟花为我助兴吧!回见,愚者!”
说完,他不等花火回应,转身融入熙攘的人流,背影在扭曲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踉跄,却又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
“哈哈哈哈哈…” 花火在他身后爆发出更加欢快、更加疯狂的大笑,她掐着腰,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带着一丝扭曲的期待,“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