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泷川站在穿衣镜前，审视着镜中的自己。
今日选了一身颇具古意的改良款盘扣上衣，搭配垂坠感极佳的同色系阔腿裤，面料是哑光的深灰色绸缎，只在领口和袖口处绣着若隐若现的银色云纹。
长发用一根乌木簪松松绾在脑后，整个人透着一股低调内敛的高人气场，甚至带点仙风道骨的太极韵味。
零三九绕着光球评价。
“嗯，很有施大师的范儿了，就是这颜色是不是太素了点？”
泷川没理会它，拿起手机，点开玄微道长的头像，发了条信息过去。
“道长，武家小公子武叙在老洋房撞见嫁衣鬼的事，您听说了吧？可有指教？”
消息刚发出去没多久，玄微道长就发来了一长段语音。
泷川点开，手机里立刻传出玄微那语速飞快的嗓音。
“哎呀，小友啊！贫道掐指一算，就知道你找我是这事儿。武叙那小公子啊，贫道看过他八字，戊寅年、己亥月、辛巳日、丙午时，辛金日主，生在寒冬亥月，水冷金寒啊，八字里火还旺得不行（官杀混杂），日主身弱得紧，这官杀（火）过旺，形成了‘身弱杀重’的凶险格局。这种命格，天生就容易招惹阴物，非得有强力的印星化解不可，他那宅子凶上加凶啊。”
听着玄微道长滔滔不绝的分析，泷川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
这八字，辛金生于亥月，身弱杀重，她脑海中瞬间闪过一张模糊却无比熟悉的脸，她曾认识的一个故人，也是这般命格，相似的八字。
她轻轻叹了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旧忆，对着手机回复。
【泷川】：明白了。道长今日会来吗？
玄微的回复很快又来了，这次是文字夹杂着几个特别潮流的“抱拳”和“加油”表情包：
【玄微】：哎呀小友，实在不巧，贫道此刻正在五台山感悟天地呢，一时半刻赶不回去，真是遗憾。不然贫道真想亲眼看看小友是如何挥洒自如，化解怨戾之气的，定是精彩绝伦。
泷川看着那花里胡哨的表情包，嘴角抽了抽。
【泷川】：道长过誉了，没那么厉害。下次有机会再向道长请教。
【玄微】：一定一定。(一个比着oK手势的佛祖表情包)
泷川回了个“哈哈”的表情，结束了对话。
她将手机揣进那个与今日着装风格极其不搭的帆布包里，零三九的光球也钻了进去。
十点整，武叙那辆骚包的跑车准时停在了泷川的别墅门口。
他跳下车，看到倚在门廊柱子旁等候的泷川，眼睛一亮，随即又露出点古怪的神色。
“施姐，您今天这身打扮还真是，嗯别致，仙风道骨啊。”
泷川拉开车门坐进副驾，将帆布包放在脚下，淡淡瞥了他一眼。
“今天是要去干活，自然要拿出点高人的样子镇场。怎么，你不喜欢？”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武叙连忙摆手，发动车子。
“就是觉得这天儿还有点凉，施姐您穿这么飘逸，冷不冷啊？要不要我把空调开热点？”
“不用，不冷。”泷川简洁地回绝，随即闭上了眼睛，一副养精蓄锐、生人勿近的模样。
武叙识趣地闭上嘴，专注开车。
跑车平稳地驶出别墅区，汇入主干道的车流。
车内安静了一会儿，只有引擎的低鸣。
忽然，零三九的声音带着一丝警惕在泷川脑海里响起。
“不对劲，导航显示我们偏离预定路线了，正在往城郊环山道方向开。”
泷川倏地睁开眼，目光锐利地扫向车窗外飞速倒退的陌生街景。
她看向驾驶座的武叙，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询问。
“武叙，你走的小路？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武叙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脸上堆起一个有点心虚又带着点讨好的笑容。
“呃，那个，施姐，不是小路。是临时决定先去接个朋友。他正好也休假，听说咱们要去那老洋房‘探险’，觉得挺有意思，就想一起去看看，人多阳气重嘛，正好壮壮胆，驱驱邪气，您说是不是？”
朋友？休假？泷川心中警铃微作。一个名字几乎呼之欲出。
没等她细想，车子已经拐下主路，驶入一条相对僻静的辅道。
站台边，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早已等在那里，穿着深灰色的休闲外套，气质沉静，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车门解锁的声音响起，后座的车门被拉开。
一股熟悉的清冽如雪松般的气息瞬间涌入车厢，强势地占据了狭小的空间。
泷川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直到那人坐进后座，关上车门，整个车厢都仿佛因为他而沉静了几分。
武叙透过后视镜，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泷川的反应，见她只是闭着眼，没什么激烈表示，才松了口气，赶紧打圆场。
“施姐，阿光说他休假，我想着那洋房虽然闹鬼吧，但周围环境是真不错，咱们就当郊游了。而且有阿光在，他那身正气，肯定能镇住场面，对吧，阿光？”
沈独光低沉的声音从后座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目光却透过座椅的缝隙，牢牢锁在泷川的侧脸上。
“嗯。打扰了，泷川小姐。”
泷川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与那双深邃的、带着复杂情绪的眼眸短暂地对视了一瞬。
镜中的她，眼神平静无波，如同深潭。她没有说话，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算是回应了沈独光的招呼，也默许了这突如其来的同行。
没有质问，没有反对，甚至连一丝惊讶的表情都欠奉。仿佛他的出现，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沈独光看着她镜中那近乎冷漠的侧影，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有些闷痛。
但他面上依旧维持着平静，甚至主动打破了沉默，声音刻意放得自然温和，仿佛真的只是闲聊。
“听说城郊环山道那边的枫叶开始红了，回程的时候可以绕过去看看。武叙说洋房附近还有一片老银杏林，这个季节应该也很美。”他像在分享一个普通的休假计划。
零三九在泷川的帆布包里无声地“啧”了一下。
“哎呀呀，真是执着呢，这追得，都追到抓鬼现场来了？你这魅力。”
泷川没有在意识里回应零三九的调侃。
她只是重新闭上了眼睛，将那道过于专注的目光和沈独光刻意营造的轻松话语一并隔绝在外。
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
武叙觉得这气氛简直比见鬼还难受，他清了清嗓子，打开了车载音响，试图用轻柔的音乐驱散尴尬。
沈独光见泷川闭目养神，也不再说话，只是目光依旧时不时地落在她身上，带着探究，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车子在沉默中继续行驶，窗外的景色渐渐变得荒凉，最终在一栋爬满了枯萎藤蔓，透着浓浓颓败的欧式老洋房铁艺大门前停了下来。
武叙熄了火，长长吁了口气，仿佛完成了一项艰巨任务：“施姐，阿光，到了。”
泷川睁开眼，推开车门。
深秋微凉的风带着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抬头，望向那栋窗户黑洞洞如同眼睛般注视着来客的庞大建筑。
沈独光和武叙也下了车。
三人沉默地站在紧闭的铁艺大门前，气氛凝重。
洋房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将他们的身影拉得细长。
零三九的光球悄悄从帆布包缝隙里探出来，扫描着周围的环境，蓝光急促地闪烁了一下。
“哎呀，是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