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轻咳一声,慢悠悠地开口:“魏大人,可知为何,哪怕您有陛下的恩宠,近来却总是诸事不顺?”
魏征冷哼一声:“为了一点嫁妆,竟如此兴师动众,老夫倒真是荣幸。”
秦川呵呵一笑:“我记得那日在立政殿,长乐公主与太上皇亲自训斥于您,看来您是一点都没听进去啊。”
魏征眉头紧锁,的确,他从未将这事当真,只当是朝堂之上的权力斗争,根本没去深究其中缘由。
秦川揉了揉眉心,语气低沉:“玄武门那一日,太子年幼,长乐公主等人更是年纪尚小,唯有皇后娘娘一人坐镇秦王府。那是怎样的煎熬?我想她一直在等陛下的消息。若是失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亲手了结所有的孩子,然后自尽。”
这“玄武门之变”乃李世民最忌讳的往事,此刻竟被秦川当众提起,魏征顿时一惊。
李世民本想出声呵斥,却被长孙皇后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微微颤抖,脸色苍白。那一日的记忆,竟被秦川一语道破,令她再难掩藏。
那天一早,李世民夫妇做了诀别,李世民出征,长孙皇后独守府中,怀中握着短剑,只等消息传来,若是失败,便与孩子们一同赴死。
直到夕阳西下,李世民推门而入,那场血与火的劫难才终于落幕。此后,那一日的煎熬被她深埋心底,从未向旁人提起。
李世民在妻子的颤抖中,似乎才第一次真正意识到,那一日,她究竟承受了怎样的煎熬。他轻轻拍了拍长孙皇后的肩,闭上了原本欲出的斥责之语。
秦川缓步走到魏征面前,目光如刃:“魏大人,皇后娘娘曾在生死线上徘徊,却从未抱怨过陛下,众皇子亦未有一句怨言。您一个东宫战败者的旧部,凭什么在朝堂上对他们的夫君,父亲指指点点?”
魏征面色大变:“你……你……”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秦川淡淡一笑:“您以为,一点嫁妆,就能惹得长乐殿下暴怒?不,那是所有皇子的怒吼,是他们在呵斥那个胆敢羞辱他们父皇的狂徒。”
魏征面如死灰,身形一晃,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秦川轻轻摇头:“魏大人,我还没说完呢。您以为长孙大人纠集一众天策府旧部,在朝堂上针对您,只是为了给他外甥女出头?”
他微微探身,目光凌厉如刀,直直盯着魏征:
“那一日,天策府倾巢而出,将生死置之度外。最终赢得胜利,原本整个东宫必将血流成河。但陛下仁心,赦免了所有东宫旧部。天策府的人,只能放你们一马。可你呢?得了重用以后,不思回报,反而当众斥责他们的王,甚至频频下手打压天策府!”
秦川往前再走一步,声音低沉如雷:
“你说,那些老天策府的人,会任由你如此妄为下去吗?”
魏征脸色惨白,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坐到了地上。
秦川蹲下身子,面对魏征那张扭曲的面庞,嘿嘿一笑:
“魏大人,别怕。即便今日我说了这些,您的圣宠也不会减少。毕竟,大唐日后的昌盛,少不了魏大人的献策出力。所以,为了大唐的江山社稷,还请魏大人——谨言慎行,长命百岁。”
说完,他顺势把魏征从地上拉了起来。
李世民这才松了口气。他原本还以为秦川要把魏征彻底弄死,没想到只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算是点到为止,给足了面子。
“秦川,要说的都说完了吗?说完了——你们都可以滚了。”李世民面无表情,冷冷开口。
秦川一听,立刻拱手一礼,脚底抹油般飞快离开。魏征则一脸失魂落魄地走出太极殿,仿佛魂魄还落在地上没捡回来。
李世民见偏殿中只剩长孙皇后一人,才缓缓坐回御座,声音低沉地问道:
“观音婢,你……曾怨过朕吗?”
长孙皇后缓步走到他身后,抬手轻轻替他捏起肩膀,语气温柔又坚定。
“陛下,方才秦川说的那些话,就是我的答案。”
李世民沉默片刻,又问:“那……天策府的那些老兄弟呢?”
“我想,他们的应当和我一样吧,您是我们的王”
“真的吗?”李世民语气中带着几分茫然,似乎仍不敢相信。
长孙皇后微微一笑:“陛下若是不信,可以亲自问问他们。”
李世民转头看她,眸中闪过一丝光亮:“那就……问问吧。”
当天,只要还在长安的天策府旧部,全部被紧急召入宫中赴宴。整场宴会一直持续到深夜才散去。
第二日清晨,满朝文武人人自危,生怕今日要掀起腥风血雨。
然而,朝堂风平浪静。
魏征依旧与长孙无忌在殿上激烈争论《唐律》的修订问题,秦琼照常请战,而尉迟恭……还是没有来上朝。
直到早朝末尾,陛下拍板定下了修订《唐律》的核心成员,除魏征、长孙无忌外,令人意外的是——长乐公主竟也被任命为主编纂官之一。
这在朝堂上引起不小的波澜,但无人质疑。
朝堂之事,秦川懒得关心。他只知道,上课前,长孙皇后牵着晋阳公主来了,还带着一只沉甸甸的钱袋,全是金饼。
“秦先生,陛下说,这香皂生意还是不能卖给你,不过这每月的二百贯,一文也不会少。”长孙皇后笑着说道。
秦川满脸满意,笑眯眯接过钱袋。
“陛下圣明。”
见他这副模样,长孙皇后也总算放下心来,随意安顿了晋阳公主,又找了个角落坐下。
不多时,众人就位。孔颖达步入课堂,看见长孙皇后,也只是微微颔首,便不多言,直接开始授课。
“太子殿下,《中庸》可曾背熟?”
李承乾起身,开口背诵,一气呵成,字正腔圆,语气平稳。孔颖达颇为满意,点头道:
“你们几位都背下来了吗?”
几人齐声答道:“都背下了。”
孔颖达更加欣慰,便开始逐句讲解。他讲课节奏不快,不因学生们提前预习过就跳跃讲解,而是细细推敲,讲得清晰透彻。
讲到适当处,他便停下宣布下课。
秦川在一旁听得暗暗点头,不愧是大儒,果然在教书育人这件事上严谨认真,分寸有度。
孔颖达向长孙皇后行礼,准备离开。可刚走了几步,就被秦川一句话吸引了注意,竟停下脚步,回身找了个座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