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雨欣目光死死地锁住林小芸，眼神呆滞得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定在了原地。耳边，嘈杂的嗡嗡声不绝于耳，她甚至怀疑自己的听觉出了问题——这个没良心的小丫头，刚才到底说了什么？跟自己分开，竟如此毫无留恋？
“小芸，你刚刚说什么？”她的声音颤抖不已，尾音更是带着一丝破音，仿佛那是她破碎的期待。
林小芸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眼睫如同受惊的蝴蝶般轻轻颤动，她重复道：“妈妈，我会乖乖的，您别担心我。”
陈雨欣只觉得胸口仿佛被一团浸水的棉花堵住，憋闷得眼眶泛红。她满心愤怒，恨不得冲过去狠狠摇醒这个“没心肝”的丫头，可眼角的余光瞥见沙发上正专注翻阅文件的林默，到嘴边的骂声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这些年来，她哪敢对这丫头不好？衣食住行，她都亲自精心安排，就连学校的家长会，她一场都不曾落下。虽说不至于对她掏心掏肺，但至少也不敢对她下狠手，就怕林默发现。她不过偶尔念叨两句“要是这孩子是个小子，就能承家业了”，林默便会摔门而去，躲进书房。到底不是亲生的，终究是养不熟啊！
“不是急着走吗？跟小芸道个别就走吧。”林默头也不抬，手中的钢笔在文件上重重地划下一道，那声音仿佛是对陈雨欣的最后通牒。
陈雨欣本还想再争取多说几句，可看到林默这冷漠的架势，哪还敢多嘴。她应了一声，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委屈上楼。不一会儿，她拿着两件常穿的衣服匆匆下来，脸上挤出一丝赔笑：“我就带两件换洗衣裳……先回娘家住几天，等你消气了我再回来，成吗？”
林默没有回应，只是微微扯了扯嘴角，那似有似无的表情，仿佛是对她的嘲讽。陈雨欣痴痴地望着他高挺的鼻梁，一时间有些失神——这么好看又温柔的男人，哪个女人能不心动呢？
拖着行李箱，陈雨欣失落地出了门。这时，林默才缓缓放下手中的文件，朝着林小芸走去。他轻轻弯腰，将闺女抱了起来，指尖温柔地拂过她冻得微红的耳垂，轻声问道：“小芸，咱们不让妈妈回来了，好不好？”
林小芸年纪虽小，但早已将那些复杂的弯弯绕绕看在眼里。说实在的，妈妈对她不算坏。妈妈每天都会按时接送她上下学，晚上还会细心地给她掖被角。然而，这些事她从未跟任何人提起过——因为她怕妈妈。
她害怕妈妈看她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丝毫的爱，倒像是在看橱窗里明码标价的瓷器。妈妈总是要求她去哄爸爸开心，要乖巧听话，不许吵闹，不许任性，这也不许，那也不许。久而久之，原本就胆小的她变得更加缩手缩脚……后来，妈妈还时不时地怨怼：“都怪你不是男孩，你爸才不肯娶我……”听得多了，她在不知不觉中，便对妈妈产生了深深的恐惧。
刚才听说妈妈要走，林小芸心里其实悄悄松了一口气。此刻，听到爸爸的询问，她伸出小胳膊，轻轻环住林默的脖子，声音依旧怯生生的：“……好。”
林默轻轻应了一声，冲站在玄关的管家点了点头。
管家恭恭敬敬地走上前，问道：“先生有什么吩咐？”
林默抬眼望向二楼，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决绝：“把楼上那间房的东西全打包送陈家去，以后不许再进这门。”
“是，先生。”管家应声，带着两个仆役迅速上楼。林小芸趴在爸爸的肩头，望着楼梯口晃动的人影，突然觉得压在胸口的那块大石头，似乎轻了许多。
——
云顶俱乐部的豪华包厢里，叶君临正仔细翻看着菜单。作为叶氏集团的掌权人，他有专门的营养师为他规划饮食，平日里他偏爱清淡口味，对那些山珍海味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就连儿子叶梓轩的零食，他都管控得十分严格。然而，此刻面对坐在儿童椅上的林悦萌，他却毫不犹豫地将菜单推到闺女跟前，笑着说：“想吃什么随便点。”
林悦萌圆溜溜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肉乎乎的手指兴奋地戳着冰淇淋的图片，奶声奶气地说：“爸爸，这个奶乎乎的，看着好好吃！”
此时的天气还没有完全转暖，吃冰很容易闹肚子。叶君临刚想拒绝，可一对上闺女那期待的眼神，到嘴边的“不行”又咽了回去，他宠溺地说：“行，点！”
“爸爸，这个！”小丫头又指着薯条，眼睛里满是渴望，“我想吃！”
油炸食品向来不健康，叶君临自己从来都不碰。但看着闺女那可爱的模样，他还是笑着答应：“点！”
“这个我也要！”林悦萌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小手指连点好几样，兴奋地说，“还有这个，那个！”
“点！点！都点！”叶君临被闺女的雀跃情绪所感染，连向来严肃的嘴角都不自觉地上扬。
父女俩盯着满桌的零食，静静地等待着林婉晴。林悦萌举着冰淇淋勺，不停地晃啊晃，咽了咽口水，嘟囔着：“妈妈怎么还没来呀？”
叶君临刚要开口说话，门外传来“哒哒”的高跟鞋声。他笑着摇了摇头：“你妈妈倒挺爱迟到啊？”
“咔嗒咔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叶君临突然反应过来：“哎？你妈妈平时不穿高跟鞋吧？”
他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以前见面时，林婉晴总是穿着平底鞋，今天约会特意穿上高跟鞋，难不成还化了妆精心打扮？看来，不止他一个人盼着这顿饭啊！
林悦萌却歪着脑袋，满脸疑惑地说：“妈妈从来没买过高跟鞋呀……”
没买过高跟鞋？叶君临刚要接话，包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门口站着一个高挑的长腿女人，人还没进来，大嗓门就先传了进来：“林婉晴你找这地儿请客？先说好了啊，太贵的我可不——”
柳婉清盯着屋里的父女俩，后半句话卡在了喉咙里。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我走错包厢了？”不对啊！小苹果明明在这儿！
她急忙掏出手机，打给林婉晴：“你在哪儿呢？”
电话里传来林婉晴懒洋洋的声音：“叶先生帮的是你忙，你请客吃饭关我什么事？”
柳婉清一脸茫然：“？??.”
叶君临也是一头雾水：“???......”
只有林悦萌彻底松了口气，举着冰淇淋勺“吧唧吧唧”地挖起来，吃得不亦乐乎。
柳婉清挂了电话，干笑两声：“叶先生，这顿我请。您跟小苹……小梓轩慢慢吃……”说完，她脚底抹油，匆匆溜走了。
没了大人的管束，林悦萌可算吃美了。冰淇淋融化后，沾在了小脸上，薯条渣掉在了公主裙上。直到小肚子圆滚滚的，像揣了个球一样，才被黑着脸的爸爸抱回家。
叶家老宅正在装修，父女俩今晚只能住在偏院。叶君临给林悦萌洗了脸，看着她抱着兔子玩偶，蜷成小团，这才轻手轻脚地关了灯。
凌晨一点。
叶君临突然从梦中惊醒。他摸索着走向隔壁房间，推开门的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闺女蜷成了小虾米的模样，双手紧紧捂着肚子，额头满是汗水，睫毛上还挂着没擦干净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