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 年春的深圳,风里都裹着 “数字” 的味道。
华强北的街头像被注入了新血液,“网吧 2 元 \/ 小时” 的灯箱在晨光里就亮起来,穿牛仔裤的年轻人攥着 qq 注册卡,在网吧门口排成长队,嘴里念叨着 “加个好友,晚上视频”;隔壁的培训机构挂着 “Java 开发速成,月薪 5000 起” 的海报,红底白字刺得人眼发慌。
南方电子家属院,画风却慢了半拍 —— 老人们拎着菜篮在公告栏前驻足,盯着 “社区会计电脑培训班,100 元 \/ 月” 的海报小声议论,手里的菜袋子蹭到海报边角,与不远处年轻人手里的键盘形成奇妙的错位。
建军路过华强北,一个发传单的小伙子递来张 “Java 培训” 广告:“帅哥,学 Java 吧!现在做在线开发都靠它,比 c 语言吃香!”
建军接过广告,指尖触到 “面向对象” 四个字,心里轻轻 “哦” 了一声 —— 本科时《程序设计基础》课上学过这概念,只是后来一直做硬件,跟芯片、电路打交道,早把软件的那套逻辑压在了记忆深处。
到公司刚放下电脑,就被通知去开技术大会。会议室里,总经理把在线地图样机摆在桌上,屏幕上实时跳动着深圳主干道的路况,红色代表拥堵,绿色代表畅通。“咱们的车载定位模块,必须接入这玩意儿!” 总经理的手指在屏幕上划着,“以后用户开着车,能直接看到哪条路好走,这才是数字时代的产品!要做跨平台接口,得用 Java 写,兼容性强!”
话音刚落,年轻工程师小赵就举了手。他刚从计算机系毕业,手里的笔记本电脑贴着 Java 的贴纸:“李主管,您平时用 c 语言写 Ic 程序,都是面向过程的逻辑,Java 是面向对象的,得把功能拆成‘类’和‘对象’,您转过来会不会绕弯子?”
这话不算挑衅,更像年轻人的直白好奇。会议室里的目光都聚到建军身上,他下意识地打开自己的笔记本,屏幕上的 c 语言代码里,“信号采集”“抗干扰处理” 的函数清晰分明 —— 那是他昨晚刚优化的芯片控制逻辑,每个函数对应一个硬件模块的功能。
“我大学修过《程序设计》,懂点基础。” 建军的声音很稳,指尖在触摸板上轻轻划着,“只是后来做硬件,软件这边生疏了。”
周老突然从后排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我当年学汇编语言,觉得比算盘难十倍,现在不也学着用 Excel 做报表?” 周老的目光扫过全场,“建军懂硬件逻辑,知道模块该怎么拆、信号该怎么处理,这是他转软件的优势。硬件是根,软件是枝,根扎得深,枝才能长得直。”
散会时,建军想起刚做硬件时,老工程师也是这样手把手教他认电阻、测电路,现在轮到他向年轻人学软件,倒有种 “技术传承” 的亲切感。回到办公室,他从抽屉里翻出本科时的《程序设计》教材,蓝色封皮已泛黄,那是他第一次接触编程的地方,也是梦想开始的地方。
当晚,办公室的灯亮到很晚。建军在电脑上新建了 “Java 学习” 文件夹,从最基础的 “hello world” 开始敲代码。键盘敲击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public class helloworld” 的语句在屏幕上出现时,他突然想起本科时在机房写第一个 c 语言程序的场景 —— 那时也是这样,对着屏幕反复调试,直到 “运行成功” 的提示跳出来,心里满是雀跃。
只是 Java 的 “类” 让他卡了壳。屏幕上的报错提示 “class is public, should be declared in a file named helloworld.java”,他盯着 “class” 这个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 突然,他眼睛一亮,想起调试芯片时的 “模块拆分”:把定位模块拆成 “信号接收模块”“抗干扰模块”,每个模块有自己的功能,这不就跟 Java 的 “类” 对应吗?“类” 就是软件里的 “模块”,“对象” 就是模块的 “实例”!
这个念头像道光,瞬间打通了他的思路。他立刻新建了 “Locationmodule” 类,把 “信号采集”“数据处理” 写成类里的方法,代码逻辑跟他写 c 语言硬件驱动时的模块划分几乎一致。虽然还有报错,但方向对了,剩下的只是细节调试 —— 这跟他当年解决磁干扰难题时的感觉一模一样,都是先找对逻辑,再啃细节。
家属院的家里,秀兰正对着台式电脑发呆。那是建军淘汰的办公电脑,主机箱上贴着 “南方电子” 的标签,屏幕上的 Excel 图标孤零零地躺着。她从兜里掏出用了五年的卡西欧计算器,银色外壳的按键已磨得发白,这是她做会计的 “老伙计”—— 以前算账全靠它,加加减减从不出错,可现在超市要装 poS 系统,要求会计用 Excel 录库存、做报表,她连最基本的单元格合并都不会。
“妈妈,你怎么不打开电脑呀?” 李梦举着张画跑过来,纸上用彩笔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电脑,旁边写着 “爸爸会写程序”。“老师说爸爸是电脑高手,能教我画小机器人吗?”
秀兰笑着把女儿抱起来,心里却有点发慌:“爸爸在公司忙,等他回来教你好不好?”
正说着,门锁响了,建军提着笔记本电脑走进来。“爸爸!” 李梦立刻扑过去,拽着他的手往电脑前拉,“教我画小机器人!”
建军放下电脑,抱着女儿坐在台式机前,点开画图软件。鼠标在他手里很灵活,几笔就勾勒出一个圆脑袋、方身子的机器人,还在机器人手里画了个小芯片。“你看,这是机器人的‘大脑’,就像爸爸做的定位模块,能指挥它走路。”
李梦的笑声在屋里回荡,她抢过鼠标,在机器人旁边画了个小太阳:“我给机器人画个好朋友!” 建军看着女儿认真的样子,突然想起本科时在机房的日子 —— 那时他也是这样,对着电脑画简易的电路示意图,心里满是对技术的憧憬。
“超市的培训怎么样了?” 建军趁女儿画画的间隙,问秀兰。
秀兰的笑容淡了些,摸了摸兜里的计算器:“要学 Excel 录库存,我连怎么输入数据都不太会,更别说合并单元格了。”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点焦虑,“超市说下周要考核,不会的要调岗,我怕……”
“别怕,我教你。” 建军打断她,点开 Excel,新建了一个表格,“你看,这就像你用计算器算账时的账本,‘商品名’‘数量’‘单价’就是账本上的列,你把数据填进去,跟用计算器记下来是一个道理。”
他握着秀兰的手,教她在单元格里输入 “苹果”“10 斤”“3 元 \/ 斤”,又演示怎么合并 “商品类别” 的单元格。秀兰的手指在键盘上有些僵硬,按错了好几次,但看着屏幕上渐渐成型的表格,眼里慢慢有了光 —— 原来电脑也没那么可怕,只是换了个 “电子账本” 而已,跟她熟悉的计算器逻辑,其实是相通的。
“你看,这样就录好了,比你用计算器记在纸上还清楚。” 建军笑着说,“以后我每天教你半小时,一周肯定能学会。”
秀兰点点头,心里的焦虑散了些。她看着丈夫教女儿画画的背影,看着屏幕上的 Excel 表格,突然觉得,虽然数字时代来得快,但只要一家人一起学、一起扛,就没有迈不过去的坎。
夜深了,李梦睡着了,建军还在笔记本电脑上调试 Java 代码。秀兰坐在旁边,用计算器核对白天超市的账目,偶尔抬头看看丈夫的屏幕 —— 虽然看不懂那些英文代码,但看着他专注的样子,心里就很踏实。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落在两台电脑上:一台是建军的联想昭阳,亮着 Java 代码;一台是台式机,亮着 Excel 表格。旁边的桌子上,放着秀兰的计算器和建军的 Ic 芯片图纸。新旧工具、硬件与软件、老手艺与新技能,在这个小小的家里,安静地共存着,像在诉说一个关于 “适应” 与 “成长” 的故事。
第二天早上,建军去公司时,笔记本电脑里的 Java 代码已经能顺利运行 “Locationmodule” 类的基础方法。
小赵凑过来看屏幕,眼睛一下子亮了:“李主管,您这逻辑也太清晰了!把‘定位模块’当类,‘信号处理’当方法,完全贴合硬件实际,比我们纯软件的想得还周全!”
建军笑了笑,心里满是成就感。他知道,从 c 语言到 Java,从硬件到软件,这条路需要慢慢走,但他有深厚的底子,有硬件的逻辑,更有家人的支持,一定能跟上数字时代的脚步。
华强北的灯箱还在闪,家属院的海报还在贴,数字转型的浪潮还在向前。而建军和秀兰,就像这浪潮里的两粒沙,虽然渺小,却在努力跟着时代的节奏,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走 —— 他在代码里寻找硬件与软件的平衡,她在 Excel 里摸索计算器与电脑的衔接,而他们的女儿,正在这个数字时代里,种下属于自己的 “技术种子”。
这一天,深圳的阳光格外好,照在每个人的脸上,也照在那些正在被时代改变的旧工具、旧技能上,温暖而充满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