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那扇因时间陷阱扰动而意外开启的药房铁门,门内的景象并非存放药品的仓库,而是一条向下的斜坡通道。空气中消毒水的气味陡然加剧,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像是某种有机物腐烂又经化学药剂勉强掩盖的恶臭,呛得人喉咙发紧。
通道尽头,豁然开朗,是一个极其宽敞的急诊大厅。但这里的光线异常诡异,没有任何常规照明,唯一的光源来自大厅中央天花板上悬挂的一个巨大无比的、如同某种抽象艺术品的灯箱。
那灯箱不断交替闪烁着两种光芒:刺目、不祥的血红色,以及一种幽冷、令人心悸的惨绿色。
红光与绿光如同有生命的潮汐,规律地扫过整个大厅,将一切都染上这两种对立却又同样令人不安的色彩。地面用荧光的涂料划分出无数错综复杂、红绿交错的区域,如同一个巨大的、致命的棋盘。
每一次灯光切换,都伴随着一个扭曲变形、语速时而急促时而拖沓的广播女声,在大厅里空洞地回响:
“请遵守——分——诊——规则——滋啦——救治——或——放弃——请遵守——”
那声音像是卡顿的唱片,夹杂着电流的杂音,一遍遍重复,钻进脑海,搅得人心神不宁。
我们三人停在通道口,不敢贸然踏入。
“规则……”林夜眼中金芒闪烁,快速扫描着灯光扫过的模式,“红光区域……蕴含极强的生命抽取力场,触碰即会被强行汲取生命力。绿光区域……相反,是某种诅咒力场,带有强烈的‘放弃’和‘遗忘’属性,停留过久会导致意志消沉,甚至……精神层面的瓦解。”
他眉头紧锁:“灯光切换有规律,每次颜色持续大约三秒。但是……”他的语气沉了下去,“红光覆盖的范围,正在以非常缓慢的速度……扩大。”
这意味着,安全通行的路径正在被逐渐压缩。
“必须过去。”我看着大厅另一头那扇标着“手术区”的紧闭大门,那是我们唯一的方向。
我深吸一口气,看准脚下一片刚刚被绿光扫过的区域,小心翼翼地踏了上去。
脚步落定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消沉感立刻包裹了我。并非物理上的攻击,而是一种精神上的侵蚀。仿佛内心所有积极的情感、坚定的意志都在被快速稀释、抽离。一些原本清晰的记忆画面变得模糊,像是蒙上了厚厚的灰尘,努力去想,却只感到一片空虚和疲惫。只想就此停下,放弃思考,放弃挣扎。
这种源自精神层面的瓦解,比直接的攻击更令人恐惧。
我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我瞬间清醒了几分,慌忙退回了通道口,心有余悸。这还只是短暂接触,若是长时间滞留……
“怎么了?”苏媚关切地问,脸色也不好看,显然她也感受到了那绿光散发出的不祥气息。
“那绿光……能磨灭人的意志和记忆。”我喘了口气,凝重地说。
就在这时,惨绿色的光芒再次扫过我们前方的一片区域。
苏媚的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眼神直勾勾地望向那片空无一物的绿光区域,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又熟悉的东西。
“妈……?”她嘴唇哆嗦着,发出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呢喃,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惧和脆弱,“不……别说了……别……”
她像是被无形的钉子钉在了原地,双手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微微发抖。
“苏媚!”林夜低喝一声,一把按住她的肩膀,一股温和的精神力输送过去。
苏媚猛地回神,大口喘着气,额头上全是冷汗,眼神中充满了后怕和痛苦。她避开我们的目光,声音沙哑:“……没事。只是……听到了一些……过去的声音。”
那绿光,放大了她内心深处关于童年车祸、关于母亲离世的心魔。
广播声再次扭曲地响起:“救——治——或——放弃——”。
血红色的光芒随之蔓延而来,如同滚烫的岩浆,吞噬了刚才那片绿光区域。红光所过之处,地面那荧光的涂料都仿佛变得更加鲜艳,散发出一种贪婪的、渴望生命的气息。
林夜的目光死死盯着红光的边缘,天眼通运转到极致。
“跟着我的指令,一步都不能错。”他的声音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踩错红光,会被吸干。在绿光里停留超过五秒,意志可能永远沉沦。”
他指着前方:“下一次绿灯,左前方两块绿色格子,快速通过,绝不能停留!准备——”
巨大的分诊灯再次开始闪烁。
血潮退去。
幽冷的、致命的绿光,如同等待猎物的沼泽,再次缓缓铺开。
而我们脚下,那代表“生命”的红色区域,比三十秒前,又悄然扩大了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