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部独立通讯器刺耳的铃声,像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劈开了基地里刚刚凝聚起来的决意氛围。所有人的动作都停滞了,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那闪烁着“未知”字样的屏幕。
罗根的反应最快,他左手在控制台上一抹,调出了更深层的信号分析界面,眼睛飞快地扫过那些滚动的、常人无法理解的数据流。他的脸色在几秒钟内变得异常凝重。
“加密方式从未见过,信号源经过至少十几层匿名节点跳转,核心编码带有强烈的……自毁倾向。”他语速极快,左手悬在切断按钮上方,抬头看向我,眼神询问。
林夜的手已经按在了短刃上,苏媚的精神力场微微波动,陈铁山不动声色地移动了半步,将江小离挡在了身后。
我深吸一口气,对罗根点了点头。不能冒险,尤其是在我们即将对工业区动手的这个节骨眼上。
罗根毫不犹豫,左手重重拍下!
通讯器的嗡鸣声戛然而止,屏幕上的“未知”字样瞬间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基地重新陷入寂静,但那短暂的铃声,却像幽灵一样,在每个人心里留下了回响。
那个未知的通讯请求,最终被罗根判定为无法溯源的极高风险,直接物理切断了链接。
虽然基地暂时似乎安全了,但一种被窥视、被试探的感觉挥之不去。然而,福兮祸之所伏,就在罗根全力追踪和屏蔽那未知通讯的时候,他的监控网络捕捉到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信号——一个指向城郊某个废弃数据中心的、极其微弱,却带着赤裸裸攻击性、不断试图向外渗透的“天网”信号源!
“看这个!”罗根将新发现的信号频谱图投射到主屏幕上,那信号的波形尖锐而暴躁,如同毒蛇吐信,不断尝试突破某种束缚,“典型的‘天网’底层协议特征,但非常不稳定,充满了错误指令和攻击性数据包……像是个……失控的节点?”
他眼中闪烁着技术宅遇到挑战时的光芒。他本想在基地进行远程解析,尝试从这个不稳定的信号里,逆向剥离出关于“扫尘计划”筛选逻辑、或者维兰德实验室可能使用的通讯协议的蛛丝马迹。
但是,他刚尝试进行深度解码,将自己的探测数据流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个信号源,对方的反应极其剧烈!那信号瞬间如同被激怒的蜂群,爆发出海量的垃圾数据和逻辑病毒,顺着探测链路凶猛反扑,差点直接烧毁罗根刚刚费尽心思搭建好的几个外部伪装节点!
“操!这东西攻击性太强了!远程解析风险太大,搞不好会暴露我们的位置!”罗根惊出一身冷汗,立刻切断了所有远程连接。
他盯着屏幕上那个依旧在暴躁闪烁的信号源,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冒险的兴奋。
“远程不行,那就物理接触!”他转向我们,语气带着一种发现新玩具般的急切,“我必须去信号源头看看!那里可能是个‘天网’的次级节点因为未知原因失控了,或者……干脆就是归零者某个被废弃的、但还在自主运行的数字实验场!”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风险很大,那地方现在就是个数字雷区。但收获可能更大!一个失控的‘天网’节点,里面可能藏着我们无法从正常渠道获取的底层数据,甚至……关于实验室位置的直接线索!”
我眉头紧锁,本能地想要反对。在情况未明,尤其是刚刚经历了未知通讯和神秘生物侦察之后,主动踏入一个明显是陷阱或者说极度危险的区域,似乎并不明智。
“我同意。”一个冷静的声音响起,是林夜。他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目光锐利地盯着那个信号源,“任何与‘天网’、与归零者直接相关的线索,都不能放过。这可能是我们绕过外围防御,直击核心的机会。”他寻找妹妹的决心,压倒了对未知风险的顾虑。
最终,少数服从多数,或者说,是救人的急切和对线索的渴望压倒了过度谨慎。我们再次趁着夜色出发,目标——城郊那座早已被时代遗忘的废弃数据中心。
大楼如同一个巨大的、死去的金属巨兽,匍匐在荒草丛中。破碎的窗户像空洞的眼窝,内部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和金属锈蚀的气味。我们踩着满地的瓦砾和废弃的线缆,在罗根的指引下,无声地穿梭在迷宫般的走廊里,向着主服务器机房的位置前进。
这里死寂得可怕,只有我们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
终于,我们来到了机房门口。一扇厚重的、看起来就能抵挡小型爆炸的金属防爆门挡住了去路。门上的电子锁屏幕一片漆黑,显然早已断电失效。
“让我来。”陈铁山上前一步,活动了一下手腕,准备用他非人的力量,强行破开这扇碍事的门。
“别!铁山!等等!”罗根突然低喝,一把拉住陈铁山的手臂。他的眼神紧紧盯着门缝底部,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疑。
“看那里……”
我们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只见在那厚重的金属门与地面之间,极其细微的缝隙里,正有一丝丝、一缕缕如同拥有生命的绿色数据流,如同黏稠的液体,又像是蠕动的藤蔓,正缓缓地、执着地渗透出来!它们散发着微弱的、不祥的荧光,在冰冷的地面上蜿蜒爬行,留下淡淡的、如同电路板腐蚀后的痕迹。
空气中,弥漫开一种微弱的、类似高压电弧击穿空气产生的臭氧,混合着某种……腐坏电子元件特有的、甜腻而刺鼻的气味。
这扇门的后面,绝不仅仅是废弃的机器和沉睡的数据。
苏媚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眼神里充满了厌恶和警惕。
“是桥梁空间……”她低声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感觉到……门后面……有很多……非常混乱、非常饥饿的‘意识’……它们在……哭嚎……”
罗根深吸了一口那带着异味的空气,脸上非但没有恐惧,反而浮现出一种混合着极度兴奋和紧张的红晕。他抬起右手,那只覆盖着神经脉冲手套的手,表面的蓝色电弧似乎受到了某种吸引,开始不安分地游走、闪烁。他将手套的能量敏感度调整到最大。
然后,他看向我,眼神像是在确认,又像是在告别。
“准备好,”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哑,“我们要进的,可能不是机房……”
“……是个‘数据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