舱门闭合的瞬间，楚昭的手指在启动键上停顿了一秒。他没有回头，却能清晰感知到身后的龙柱正缓缓沉入地底，光芒一寸寸黯淡、消失。前方屏幕亮起，星图铺展而开，无数光点在深邃的黑暗中明灭闪烁。
小满坐在主控位，双手搭在操作杆上，机械义眼不断刷新着流动的数据。“推进器预热完成，能源同步率97%。”她低声说，“等待授权信号。”
楚昭侧过头看向身旁。萧沉月倚靠在副驾座椅上，脸色仍有些苍白，但她睁着眼，目光静静落在他脸上。他伸手将战甲外袍拉紧了些，轻轻覆住她微凉的手臂。
“还疼吗？”她问。
“不疼了。”他说。
其实右臂深处仍有一丝麻木感，晶化的痕迹虽被她的神力压制，却像一根埋进血肉的细线，时不时传来轻微的抽动。但他没说。
他从怀中取出那枚金属片，上面刻着两个小小的字——“重启”。这是007留下的最后遗物，也是他曾追杀自己的证明。他低头看了两秒，随后打开控制台下方的暗格，将它轻轻放了进去。
盖子合上的那一刻，他仿佛卸下千斤重担，终于松了口气。
“准备升空。”他说。
小满点头，指尖悬在确认键上方。“需要为新航程命名吗？”
楚昭没有立刻回答。他望向前方的星空，双月高悬天际，一金一银，静静照耀着这片废墟大地。风已止息，万物归于寂静，唯有战舰底部的引擎发出低沉的嗡鸣。
“叫‘昭月号’吧。”他说。
小满微微一怔。“是……你和萧姐姐名字的组合？”
“嗯。”他点头，“从现在开始，我们不再只为战斗前行。这艘船，要载着两个人的名字，也载着所有想活下去的人，一起往前走。”
萧沉月看着他，嘴角轻轻扬起。她抬起手，在操控屏上输入四个字：我相信你。
系统提示音响起：“权限验证通过，三重绑定确认。”
小满按下确认键：“我也信。”
下一秒，整艘战舰剧烈震动。底部六组推进器同时喷出淡金色火焰，地面裂纹中腾起滚滚尘浪，废墟间的残骸被气流掀飞。舰身缓缓离地，朝着双月之间的空域升起。
楚昭握紧扶手，感受着加速度带来的压迫。窗外，王城的轮廓逐渐缩小，曾经的断壁残垣化作一片灰斑。百姓们依旧伫立原地，仰头凝望，无人言语，也无人离去。
直到战舰穿越云层，进入近轨飞行状态，那股沉重感才渐渐散去。
“轨道稳定。”小满报告，“当前位于原星域近空，尚未激活超空间跳跃。”
楚昭点头，起身走向导航台。星图自动展开，十几个红点在不同方位闪烁，标记着异常能量源的位置。其中一点格外明亮——位于西北方向的一片虚无区域，地图上没有任何星体标识，却持续释放出高频波动。
“那里。”他指向那个点，“有反应。”
小满调出扫描结果：“奇怪……那边什么都没有，连陨石带都不存在。可我的义眼一直捕捉到规律信号，像是……签到系统的频率。”
楚昭凝视那片空白良久。
他知道系统不会出错。每一次签到，都必须更换地点。昨日在赛博佛寺，今日若要再次触发，就必须前往新的坐标。而现在，这个无人区传来的波动，意味着那里已成为下一个签到点。
“为什么会在那种地方？”小满疑惑。
“也许本来就不该存在。”萧沉月开口，“越是看似不可能的地方，越可能藏着被掩盖的真相。”
楚昭轻笑一声。“那就去看看。”
他回到主座坐下，手指划过屏幕，设定航向。系统开始倒计时：距离下次签到开启，剩余59分43秒。
“现在不能跳。”小满提醒，“能源仅够维持常规巡航，超空间跃迁需等待冷却期。”
“不急。”楚昭说，“我们有的是时间。”
舱内安静下来，只剩下引擎低沉的轰鸣。萧沉月闭上眼，似在恢复体力。小满继续监测各项参数，偶尔抬头查看星图变化。
楚昭靠在椅背上，忽然感到一丝疲惫。不是身体上的，而是来自心底。过去几个月，他一直在逃、在战、在藏；装傻、扮弱、引敌入局。每一步都精心计算，每一句话都斟酌再三。可如今，敌人已除，规则已破，名单已焚。
他终于不必再成为任何人期待中的模样。
“你还记得地球的事吗？”萧沉月忽然睁眼，望着他。
“记得。”他说，“实验室那天，你说公式写错了，我偏说没问题。结果机器炸了，把你头发烧焦了一块。”
“你还笑。”她轻声说。
“因为你一边拍火一边还在记数据。”他也笑了，“我当时就想，这女人真是疯了。”
两人相视一眼，都没再说话。
那一瞬，他们想起的不只是实验室，还有更早之前。他在台上演讲，她在台下记录；他揭发校长贪污，她悄悄递来证据；车祸发生前的最后一通电话，她说：“等我找到你，我们一起走。”
后来她死了。为了救他。
再睁眼时，已是异世。
命运让他们重逢，又让他们一路拼杀至此。
“这次，我不想再丢了。”他说。
“你没丢。”她答，“我一直都在。”
小满听着，低头笑了笑。她转动座椅，从储物格里取出一块金属板，开始用工具一点点打磨。那是从旧机甲上拆下的零件，边缘粗糙，布满刮痕。
“你在修什么？”楚昭问。
“模型。”她说，“这次我想做个大的，能飞的那种。”
楚昭走过去看了一眼。“做得挺像。”
“当然。”她抬头，“毕竟是你教我的。”
三人之间，气氛悄然变得轻松。紧张被一种平静取代，不是结束后的松弛，而是启程前的笃定。
就在这时，警报声轻响。
“检测到高频率脉冲。”小满迅速查看数据，“来自刚才那个空区……信号增强了！而且……”她顿了一下，“它在回应我们的航向。”
楚昭皱眉。“什么意思？”
“就像……它知道我们要来。”
萧沉月站起身，走到导航台边。她凝视着那片区域，眉心剑痕隐隐发热。她抬手按住额头，仿佛听见某种低语在耳边回荡。
“不是随机的。”她说，“那是坐标。有人留下过标记。”
“谁？”
“不知道。”她摇头，“但这个频率……很熟悉。像是用神格刻下的印记，跨越了时间和空间。”
楚昭沉默片刻，下令：“调整航线，保持安全距离接近。不开火，不主动接触。”
“明白。”小满操作面板，“航向修正完毕，预计三十分钟后抵达观测边界。”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签到倒计时显示：剩余31分12秒。
楚昭坐回位置，右手无意识地摸了摸鼻尖。这个动作他已重复多年，每次思考或掩饰情绪时总会如此。萧沉月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轻轻将手覆在他手背上。
外面，双月交辉，星光洒落战舰表面，映出流动的暗金纹路。昭月号平稳前行，宛如一颗新生的星辰，滑入宇宙深处。
舱内灯光微闪了一下。
小满抬头：“能源波动？”
“不是系统问题。”她检查后摇头，“是外部干扰。短促、精准，像是……测试信号。”
楚昭起身，走到窗前。远处那片虚无依旧漆黑，但在他的视野中，似乎有一道极细的光丝一闪而过。
“它在等我们。”他说。
萧沉月走到他身边。“无论前方是什么，我们都不能退。”
“我没打算退。”他看着她，“我只是在想，当签到完成的那一刻，系统会给我什么。”
小满突然出声：“倒计时十秒。”
三人同时屏息。
9。
8。
7。
楚昭闭眼，意识沉入识海。
6。
5。
4。
眼前浮现熟悉的半透明蓝光面板，文字缓缓浮现：
【主线任务完成度100%】
【新纪元正式开启】
【下一签到地点已锁定：虚无区-坐标x974-Z02】
面板静止三秒，随后化作光点消散。
同一时刻，战舰主屏弹出提示：
【检测到未知协议接入】
【权限认证中……】
【认证通过】
【授予称号：星海领航者】
楚昭睁开眼，发现自己的墨玉扳指正在发烫。他取下扳指，只见内圈浮现出一行极小的文字：
“真正的起点，不在过去，也不在未来。”
他还没来得及细看，小满猛地抬头。
“不好！”她声音骤紧，“王城方向出现能量波动！地底深处……有东西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