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何健旺就和几名被紧急传唤来的将作监老师傅围在一起。地上铺着几张粗糙的纸，何健旺拿着一根炭条，正在上面写写画画，嘴里不停地解释着：
“看，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咱们在这殿底下，或者墙里面，挖出这么些空的道道来，叫烟道。然后在这边，专门砌一个小屋子，里面修个炉子，烧煤，对，就是石炭！”
“火烧得旺旺的，那热气和烟不就顺着这些道道走了吗？烟从那边那个高高的烟囱排出去，热气可就留在墙里和地底下了。”
他画的歪歪扭扭，说的也是半文半白，夹杂着“导热”、“循环”、“地暖”之类的古怪词汇。
但那几位老师傅却听得极其认真，眼睛瞪得老大，时不时凑近了仔细看那草图，脸上满是惊奇和思索。
有了上次合作打造“儿童乐园”的经验，他们深知这位仙师虽然行事跳脱，言语古怪，但弄出来的东西绝对非同凡响！
而且看这架势，这次的动机...几位老师傅不约而同地瞥了一眼院子里那些玩疯了的、尊贵无比的小公主们...嗯，懂的都懂。
“仙师的意思是用石炭之火，其热通过这...这‘烟道’，烘热整间殿宇的地面和墙壁？”一位胡子花白的老匠师捋着胡须，眼中精光闪烁，试图理解这超乎想象的构思。
“对对对！还是您老一点就透！”何健旺赶紧点头，“比那炭盆子强吧？暖和、均匀，还没那炭气毒人的风险！就是这烟道得修得严实，排烟也得顺畅，不然可就真成熏老鼠了！”
另一位负责建筑的匠师沉吟道：“此法...似乎与前朝记载的‘温调房’或有异曲同工之妙，然仙师此法似乎更为...系统？且欲以石炭为薪，魄力非凡啊！”
（温调房类似古代的空调房，但通常结构复杂，耗资巨大，并非普及的取暖方式）
“石炭之火猛烈，若控制不当，恐有危险!”也有匠师提出担忧。
何健旺摆摆手：“所以炉子得修得结实，有专门人看着烧！开关阀门也得设计好。这个咱们慢慢琢磨！关键是这想法，可行不？”
老师们傅们互相看了看，低声讨论了几句，最后由那白胡子老匠师代表发言，他眼中带着工匠见到新奇挑战时的兴奋光芒：
“回仙师，此法虽闻所未闻，细思之下，却似大有可为！只是具体如何砌筑烟道、如何设计炉膛、如何确保排烟顺畅、石炭如何持续供给。皆需仔细斟酌，反复试验方可。”
“试验没问题！”何健旺一听有门，立刻来了精神，“就在我这清晖阁的游乐园里搞！搞坏了算我的！需要什么材料、人手，尽管开口！咱们争取在最冷的时候，让屋里暖和的能穿单衣！”
能穿单衣过冬？
老师们傅们闻言，脸上都露出难以置信却又无比向往的神情。
若真能成，这简直是功在千秋的大好事啊！不仅宫里，若是能推广开来...
仙师这次，恐怕又要搞出一个惊天动地的大玩意儿了！而且初衷，竟然只是为了不让小公主们冻着脸？
老师们傅们看向何健旺的眼神，不由得又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敬意。这位仙师，宠孩子真是宠出新高度了！
“我等谨遵仙师吩咐！定当竭尽全力！”老师傅们齐声应道，干劲十足。
何健旺满意地点点头，仿佛已经看到屋里暖意融融、小公主们光着脚丫满地跑的景象了。
而他没注意到，不远处，正在帮忙整理布偶的武媚，悄悄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那群热烈讨论的工匠，又飞快地扫过何健旺那兴致勃勃的侧脸，眼中闪过一丝极深的探究和思索。
这位仙师，似乎总能弄出些不可思议的东西...他到底，是什么人？
接下来的日子，清晖阁的改造工程热火朝天地开始了。
何健旺几乎天天泡在工地上，亲自盯着老师傅们挖地基、砌烟道、修炉膛，时不时还跟着工匠们帮忙解决点小麻烦，搞得灰头土脸，却乐在其中。
这么大动静，自然瞒不过后宫之主。
长孙皇后听闻何健旺又要“大兴土木”，原因竟是为了给小公主们冬天取暖，不由得失笑摇头。
这仙师，疼孩子真是疼到骨子里了。
她也没多问，大笔一挥就批了条子，任由他去折腾，只是嘱咐秋娘听从仙师安排即可。
消息传到前朝，李世民正为新盐带来的巨额利润笑得合不拢嘴，听到何健旺要用“毒炭”（石炭）来搞什么“暖屋”，眉头皱了一下。
他是知道石炭有毒，能死人的。
但转念一想，仙师神通广大，死人尚且能复活，或许真有妙法能化解其毒？
再说，新盐的利润足够丰厚，就算仙师真想盖几座新宫殿，他也由得他去！
便只吩咐张阿难多盯着点，确保安全，就不再过问。
清晖阁一开工，自然就成了“施工现场”，小公主们没了玩耍的地方，只好抱着她们那几乎与人等高的巨型玩偶，浩浩荡荡地转移到了皇后的立政殿。
立政殿顿时被各种毛茸茸的“怪兽”占据，显得既热闹又有些滑稽。
长孙皇后看着女儿们开心，也就由着她们去了。
这日，皇十一女李孟姜按例来给皇后请安。一进殿门，就被那几个巨大的、从未见过的毛绒玩偶惊呆了。
“兕子，这...这是何物？”李孟姜好奇地指着那只巨大的泰迪熊问道。
她年岁稍长，已显露出美人胚子，举止娴静，与活泼的兕子等人不同。
兕子开心地搂着熊脖子：“十一姐！这是仙人郎君从仙界给我带回来的熊熊！可软啦！城阳阿姐的是小鹿，高阳阿姐的是大兔子，衡山的是...唔...仙人郎君说叫食铁兽！”
李孟姜听得美眸圆睁，满是惊奇：“仙师？仙界带来的？”
她对那位神秘的仙师早有耳闻，据说有起死回生之能，深得父皇母后信任，却一直未曾得见。
如今见到这些不可思议的“仙界之物”，心中不禁生出了强烈的好奇。
请安过后，李孟姜告退出来，鬼使神差地，脚步便朝着清晖阁的方向走去。远远就听见那边人声鼎沸，工匠往来忙碌。
她悄悄走近，躲在月亮门后向内张望。
只见院子里一片忙碌景象，而人群中央，一个穿着普通工匠服、却难掩独特气质的年轻男子，正指着地上的图纸，对几位老师傅比划着什么，脸上沾了些灰渍，却神采飞扬。
“这里！这里的烟道一定要拐个弯，热量才能留得住！”
“炉门再加个插销，安全第一！”
那应该就是仙师了吧？李孟姜心想，和她想象中仙风道骨、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完全不同，反而...很鲜活，很有生气。
就在这时，何健旺似乎感觉有人注视，下意识地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