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菲乌米奇诺机场,c-7停机坪。
这里是专门接待各国元首和皇室成员的最高规格停机坪,此刻,却笼罩在一片诡异而庄严的气氛之中。
湾流G700的舷梯,缓缓放下。
然而,舷梯下等待的,并非预想中由意大利警方和国际刑警组成的联合接待小组。
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身穿猩红色长袍、头戴红色小圆帽、胸前挂着巨大十字架的枢机主教。他的身后,两列身着蓝、红、橙三色条纹的、充满了文艺复兴时期风格的制服,手持长戟、表情肃穆的瑞士卫队士兵,如同两排沉默的雕塑,散发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
秦峰带着他的探员们,率先走下舷梯。当他看到眼前这副阵仗时,他的眉头,瞬间紧紧地锁在了一起。
“我是国际刑警组织‘潘多拉’专案组的负责人,秦峰。”他走上前,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声音沉稳,“根据国际联合调查组的决议,机上所有‘高危目标’,将由我们全程监管,移交至指定安全屋。”
那位枢机主教,脸上带着一丝悲天悯人的、公式化的微笑。他缓缓地伸出手,并没有去看秦峰的证件,而是亮出了自己手中握着的一枚戒指。
那是一枚刻有圣彼得形象的黄金戒指——教皇的信物,“渔人权戒”的复制品,代表着教皇的最高授权。
“秦队长,日安。”枢机主教的声音,平缓而又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威严,“我奉圣座之命,前来迎接两位迷途的羔羊。”
他的目光,越过秦峰,落在了刚刚走下舷梯的苏晚晴和厉承骁身上。
“根据梵蒂冈与意大利于1929年签订的《拉特兰条约》,任何发生在梵蒂冈城国境内,或与教廷核心利益相关的案件,其司法管辖权,应优先由教廷卫队和教廷的司法系统处理。”
他彬彬有礼,态度却强硬到了极点。
“苏明远先生失窃的艺术品,其中一部分,曾是我教廷的圣物。而苏小姐,作为唯一的‘线索继承人’,理应接受主的问询。至于厉先生,”他看了一眼厉承骁,“作为苏小姐的‘监护人’,我们同样欢迎他,前往圣城,作客祈祷。”
他所谓的“邀请”,根本就是一场以神之名义,进行的、不容拒绝的强制“逮捕”!
“主教”的势力,已经不再满足于渗透机场的塔台。他直接动用了他在梵蒂冈这个国度里,至高无上的宗教特权和司法特权,当着全世界的面,从国际刑警的手中,公然“抢人”!
“阁下,我必须提醒您!”秦峰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此事已升级为全球性的安全事件!苏小姐和厉先生,是我们专案组最重要的证人,他们的安全,必须由我们负责!”
“安全?”枢机主教脸上的笑容,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在这片蒙受主恩的土地上,还有什么地方,比梵蒂冈城国,更安全呢?难道秦队长认为,主的荣光,还不足以庇护两位无辜的羔羊吗?”
他巧妙地,将一场法律管辖权的争夺,上升到了信仰与神权的层面。
秦峰据理力争,他搬出了所有的国际法和引渡条约。但在梵蒂冈这个拥有独立主权和司法体系的“国中之国”,在代表着至高神权的教皇信物面前,他所有的抗议,都显得如此的苍白,如此的无力。
他身后的那几名国际刑警探员,虽然个个都是精英,但在那两列手持长戟、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瑞士卫队面前,也不敢有任何轻举妄动。
瑞士卫队,这支世界上最古老、也最神秘的军队之一,他们效忠的,从来不是任何世俗的法律,而是他们的教皇。
在瑞士卫队半包围的、强大的压迫态势下,秦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厉承骁和苏晚晴,被那位枢机主教,“请”上了一辆挂有“ScV”特殊牌照的黑色的防弹轿车。
车门关上的那一刻,秦峰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深深的挫败感和无力感。
在这里,他所信奉的法律和秩序,被一层更古老、更不讲道理的“神权”,压得粉碎。
他看着那辆黑色的轿车,在瑞士卫队摩托的护卫下,绝尘而去。他紧紧地攥住了拳头,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他知道,他必须用他自己的方式,来帮助苏晚晴了。
黑色的轿车,平稳地行驶在罗马古老的街道上。
车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深海。
厉承骁闭着眼,一言不发,但苏晚晴能感觉到,他全身的肌肉,都处于一种随时准备爆发的、高度戒备的状态。
那位枢机主教,则面带着和煦的微笑,像一位热情的导游,向苏晚晴介绍着窗外掠过的风景。
“苏小姐,您看,那是罗马斗兽场,曾有无数的圣徒,为了信仰,在这里殉道……”
“那是万神殿,是古罗马建筑艺术的结晶,也是人类对神明智慧的模仿……”
他的言语间,充满了宗教的典故和历史的厚重感,却又在不经意间,透露出一种强大的、无孔不入的精神压迫。
“在圣城,神的旨意,高于一切。”他突然话锋一转,目光温和地看着苏晚晴,“任何的谎言,任何的伪装,在主的面前,都将无所遁形,最终,都将得到净化与审判。”
他是在警告她,也是在试探她。
苏晚晴迎着他的目光,脸上没有丝毫的胆怯。她缓缓地端起车上早已备好的矿泉水,轻轻地抿了一口,声音平静而清澈。
“阁下,我相信,真正虔诚的信仰,畏惧的,从来都不是谎言。”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却又充满了智慧锋芒的弧度。
“而是,真相。”
枢机主教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他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东方女孩,竟然拥有如此强大的、不被任何气场所动摇的心理素质。
一场无声的、充满了“机锋”的智斗,在通往梵蒂冈的路上,悄然上演。
轿车,最终穿过了神圣的圣彼得广场,广场上,无数的信徒和游客,正在虔诚地朝圣。
而他们的车,却绕过了所有公开的入口,在一扇由两名瑞士卫队士兵把守的、不对外开放的、古老的青铜侧门前,停了下来。
这里,是通往梵蒂冈权力核心的,秘密通道。
他们被带入了一座古老而幽深的建筑。走廊狭长而昏暗,墙壁上挂满了历代教皇的肖像画。那些画中的人物,眼神或慈悲,或威严,或深邃,仿佛正从画框里,静静地注视着他们这两个来自东方的、不速之-客。
在走廊的尽头,一扇由整块橡木雕刻而成的、厚重无比的大门,在他们面前,缓缓地、无声地打开。
门后,并非他们想象中的、冰冷的审讯室。
而是一间极其华丽、却又充满了压抑感的私人祈祷室。
房间的穹顶,是一幅描绘着“最后的审判”的巨型壁画。四周的墙壁,则由深红色的天鹅绒所包裹。房间的正中央,一尊由纯金打造的、巨大的十字架,在昏暗的烛光下,闪烁着冰冷而神圣的光芒。
而十字架下,一个穿着黑色神父袍、戴着那张标志性的银色面具的男人,正背对着他们,虔诚地跪在地上,进行着祷告。
他,就是“主教”。
听到开门声,他缓缓地,结束了祷告,站起身,转了过来。
银色的面具,在烛光下,反射出一种非人的、诡异的光泽。
他的目光,穿透面具,落在了苏晚晴的身上。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迷途的羔羊。”
他的声音,醇厚而富有磁性,却又带着一种玩弄世人的、如同魔鬼般的优雅。
“在这里,”
他张开双臂,如同要拥抱整个世界。
“我,最接近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