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里的檀香,混着朝珠的蜜蜡味,熏得楚知夏直犯困。
“知夏啊,快过来让父皇瞧瞧!”
皇帝坐在龙椅上,笑得胡子都翘起来,手里捏着战报来回晃,“咱大楚的蒸汽战车,把邻国骑兵撞得人仰马翻!这事儿啊,朕能吹到下辈子!”
“你瞅瞅这战报上写的,”皇帝扬着手里的纸,声音洪亮得,能震落梁上的灰尘。
“敌军将领的头盔,都被战车撞飞了,抱着脑袋在地上滚,活像没头的蚂蚱!
想当年朕年轻的时候,带兵打仗靠的是一股子猛劲,哪见过这阵仗?
铁甲疙瘩自己跑,还能喷着火放炮,比关二爷的赤兔马都靠谱!”
他指着阶下的老臣们,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你们以前总说,知夏搞的是‘奇技淫巧’,现在服了吧?
那些说要把蒸汽马车拆了的,今儿个都给朕站出来——是想让将士们,扛着长矛跟敌军的骑兵对冲?”
老臣们一个个,把头埋得更低,花白胡子都快贴到朝服上了。
皇帝又转向楚知夏,语气软了大半:“以前总听你说‘科技’啥的,朕还不懂,现在算明白了——这玩意儿比金银珠宝管用!
能让咱的兵少流血,能让百姓安稳过日子,这就是最大的正经事!”
他突然一拍龙椅扶手,吓得旁边的太监一哆嗦:“朕决定了,给你的工坊加三倍银子!
再调五十个铁匠过去!
你不是想办技术学堂吗?
朕把国子监旁边的院子,腾出来给你用,让那些酸秀才也瞧瞧,啥叫‘学以致用’!”
最后他捋着胡子,像个得了心爱玩具的孩子:“等下次邻国再敢来嘚瑟,咱就开着蒸汽战车,直接冲到他们都城门口,让他们瞧瞧咱大楚的‘学问’,比他们的弓箭厉害多了!”
楚知夏刚往前挪了两步,就听见旁边传来“嗤”的一声。
太子站在丹陛旁,锦缎朝服上的金线看着挺晃眼,脸却拉得比驴还长,活像谁欠了他八百两银子。
“父皇,”太子拱手时袖子扫过香炉,差点把香灰打下来,“不过是些雕虫小技罢了,邻国本就兵力薄弱,就算没有战车,儿臣也能领兵退敌。”
“哦?”楚知夏挑眉,故意把衣服的腰带松了松,“皇兄这话我可不爱听。
按您的意思,当年老祖宗造火药,也是多此一举?反正将士们用刀也能打仗嘛。”
她这话堵得太子脸都紫了,旁边的老臣们却偷偷点头——上次朝堂争论时,这些人还骂蒸汽战车是“妖物”,这会儿见了实效,倒没人敢吱声了。
皇帝“啪”地把战报,拍在龙案上:“都别争了!
知夏,你想要什么赏赐?黄金万两?还是封地百里?”
楚知夏眼睛一亮,刚想说“给工坊拨二十车精铁”,突然想起穿越前,讲过的“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儿臣啥都不要,就想让父皇下道旨——天工商会可以办‘技术学堂’,教百姓学造机器。”
“教百姓?”
太子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起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你忘了祖宗规矩?”
“祖宗还说过‘苟日新,日日新’呢!”
楚知夏梗着脖子反驳,“您以为邻国真怕咱们的战车?
他们怕的是咱能造战车、能织布、能种出更多粮食!
这些靠啥?靠人!靠懂技术的人!”
她指着殿外的日晷:“太阳每天都从东边升起,可咱不能,总用老法子看时间吧?
就像打仗,以前靠骑兵冲锋,现在靠蒸汽战车,以后还能靠更厉害的家伙——这些都得有人学、有人造啊!”
皇帝听得直点头,摸着胡子沉吟:“你说的有道理。
朕记得你女学堂里的姑娘,不仅会读书,还能算蒸汽机车的账目?”
“何止啊!”
楚知夏赶紧接话,“小柔姑娘,现在能画战车图纸,比工部的老先生还细致!
还有码头的脚夫,跟着学了半年,都能自己修蒸汽马车了!”
太子在旁边听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突然哼了一声:“女子无才便是德,那些匠人懂什么治国安邦?不过是些只会敲敲打打的粗人!”
“粗人?”楚知夏笑了,“皇兄怕是忘了,当年修长城的,是粗人;开大运河的,也是粗人。没有这些人,哪有咱大楚的江山?”
她突然想起“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这话虽糙,理却一点不假。
皇帝被逗乐了,指着楚知夏对群臣说:“你们瞧瞧,朕这女儿,比你们这些老顽固通透多了!”
他顿了顿,声音洪亮起来,“传朕旨意,准天工商会开办技术学堂,凡年满十二者,无论男女贵贱,均可入学!所需银两,从国库拨!”
楚知夏差点蹦起来,赶紧磕头:“谢父皇!”额头磕在金砖上“咚”地响,心里却乐开了花——这可比黄金万两值钱多了!
太子站在旁边,指甲都快嵌进朝服的玉带里了。
他看着楚知夏被众臣围着道贺,那些曾经附和他的老臣,此刻正对着“妖术”赞不绝口,活像群见风使舵的墙头草。
退朝时,楚知夏故意从太子身边经过,听见他咬牙切齿地嘟囔:“不就是些铁疙瘩吗?有什么了不起……”
“皇兄可别小看铁疙瘩。”
楚知夏回头冲他笑,“当年青铜器取代石器时,也有人觉得‘坏了祖宗规矩’呢。可您看现在,谁还拿石头打仗?”
她晃了晃手里的技术学堂章程,纸上的墨迹还没干透:“这世上啊,唯一不变的就是‘变’本身。您要是总抱着老黄历,迟早得被历史的车轮碾过去——就像邻国那些被战车撞翻的骑兵。”
太子气得拂袖而去,朝服的下摆扫过门槛,差点绊倒自己。
楚知夏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课堂上的一句话:“新事物必然战胜旧事物”,大概就是这么个理儿吧。
走出金銮殿,阳光正好照在广场的铜鹤上,亮得晃眼。
楚知夏摸了摸怀里的战车改良图纸,心里盘算着下午去工坊该先改哪个零件。
远处传来蒸汽马车“噗嗤”的声响,混着太监们的吆喝,倒像是支热闹的曲子。
她突然觉得,这大楚朝的天空,好像比刚穿来时开阔多了。
那些曾经让她头疼的“祖宗规矩”,那些刁难,在轰隆隆的蒸汽声里,似乎都成了不值一提的小插曲。
“走,去工坊!”楚知夏拽住身边的小柔,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咱得让技术学堂的第一堂课,就教‘什么是生产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