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楚知夏蹲在公主府,葡萄架底下,一边啃着糖画,一边给小太监们“上课”。
“你们瞧啊,这糖浆就是物质,画师心里想画啥是意识。
光有想法不行,得有糖浆才能做出糖画,这叫物质决定意识;
反过来,心里没想法,糖浆也变不出花样,这就是意识的能动作用!”
小太监们听得一愣一愣的,正迷糊着呢,一个小太监气喘吁吁跑过来:“公主!皇上叫您赶紧去金銮殿!”
楚知夏心里“咯噔”一下,糖画往石桌上一扔就往宫里跑。
路上还嘀咕:“不会又要我折腾啥新项目吧?”
金銮殿里,皇帝笑得满脸褶子,活像过年贴的老寿星年画。
楚知夏刚行完礼,就听皇帝说:“知夏啊,这次博览会干得漂亮!朕赏你黄金百两、绸缎百匹!”
楚知夏眼睛“唰”地亮了,心想这下能买好多零件布料搞发明了,忙不迭谢恩。
结果皇帝话头一转:“不过话说回来,你也老大不小了……镇国大将军裴凛,年轻有为,朕寻思着给你俩牵个红线,咋样?”
这话听得楚知夏手一抖,差点把刚谢恩的话咽回肚子里。
当老师那会儿,她给学生讲爱情观头头是道,什么“灵魂共鸣”“平等尊重”,结果轮到自己被催婚,大脑直接宕机。
“父皇,女儿、女儿还想多搞搞发明……”
楚知夏攥着裙摆硬撑,“您看现在蒸汽火车刚起步,纺织机也得改良,我要是嫁人了,哪还有空琢磨这些呀?”
皇帝把桌子一拍,震得茶杯叮当响:“胡闹!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裴将军战功赫赫,多少姑娘抢着嫁!你别不知足!”
“可婚姻得有爱情基础吧?”楚知夏小声嘟囔。
“爱情?在皇家,婚姻就是为了稳固朝堂!裴将军手握兵权,跟他联姻对大楚有利!你是公主,得顾全大局!”
皇帝压根不给她插话机会,“先去见个面,看对眼最好,看不对眼交个朋友也行。退下吧!”
楚知夏垂头丧气走出宫殿,靠在宫墙上直叹气。
以前学生早恋,她能以各种道理,说得孩子们心服口服。
现在自己碰上这事儿,那些理论全成了耳边风,满脑子就剩“救命”俩字。
正郁闷呢,太子晃悠过来了:“小妹这是咋了?被父皇训啦?”
楚知夏没好气地翻个白眼:“还不是因为他要把我打包嫁人!”
太子笑得直拍大腿:“多大点事儿!裴将军条件多好,父皇这是疼你!”
“疼我?”楚知夏气得跳脚,“婚姻是一辈子的事儿,光看条件有啥用?我想要的是能聊得来、懂我的人,不是政治工具!”
太子撇撇嘴:“在皇宫里哪来那么多风花雪月?听父皇的话,别瞎折腾了。”
“懒得跟你说!”
楚知夏扭头就走,回府后一头扎进书房翻笔记本。
“卢梭说人人生而自由,恩格斯在《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里……”
正念叨着呢,侍女端茶进来:“公主,要不先去见见?说不定他人挺好的?”
楚知夏长叹一口气:“也只能这样了。但愿这裴将军别跟父皇他们一个想法……”
接下来几天,楚知夏吃饭不香睡觉不甜,满脑子都是“相亲”。
一会儿担心穿啥衣服,一会儿琢磨聊啥话题,一会儿又想,怎么才能让对方支持自己搞发明。
楚知夏把自己窝在书房藤椅里,手里拿着笔在纸上瞎画,画着画着,就成了个四不像的将军头盔。
她烦躁地把笔一扔,自言自语“烦死了”。
“这叫什么事儿啊……”
她对着空气嘟囔,脚边铜炉里的安神香,烧得只剩半截灰。
前儿个还给小太监们讲“矛盾到处都有”,说啥事儿都有两面性,轮到自己头上,满脑子只剩死磕。
要么抗旨被父皇扒层皮,要么嫁个陌生人,以后跟齿轮扳手说拜拜,哪有中间路可走?
侍女端来的莲子羹凉透了,她舀一勺又放下,眼睛直勾勾盯着墙上的蒸汽机车图。
图上的烟囱,被红笔圈得密密麻麻,本来这几天,该改炉膛结构的,现在满脑子都是“那裴将军,会不会觉得女人摆弄机器丢人”。
她“啪”地拍了下桌子,砚台都跳起来:“这不就是老想着‘非黑即白’嘛!还没见着人,先给人贴标签,纯属犯傻!”
嘴上硬气,心里的小鼓敲得更欢。
拉开抽屉翻出那件改良短褂,本来是蹲工坊拧螺丝方便改的,前襟缝了好几个口袋,装扳手量具特顺手。
可一琢磨,见的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穿这个是不是太不像话?
又拽过件宫装套上,抬手想系腰带,胳膊被宽袖子裹得转不开,活像只被捆了翅膀的鸡。
“这就是形式主义的枷锁!”
她气呼呼扒下官装扔椅背上。
想当年给学生讲“人不能被身份框死”,唾沫横飞说,别被标签绑架。
现在倒好,见个人就被“公主该穿啥”,“将军喜欢啥”这些破规矩,缠得头疼,简直是哲学老师大型翻车现场。
夜里躺床上,楚知夏瞪着帐顶,数到三百六十七根线时坐起来。
摸出枕下的笔记本,翻开写“马斯洛需求”那页,借月光念叨:“吃饱穿暖、安全、找人说话……实现自我价值……”
指尖划过“自我实现”,鼻子有点酸。
穿越到这儿,好不容易靠物理公式和哲学道理站稳脚,把博览会办得热热闹闹,难道真要为场政治联姻,把这些全塞进嫁妆箱?
可转念一想,父皇拍桌子的模样又在眼前晃。
她不是普通姑娘,是大楚公主,这身份就像块沉砝码,压得连说“不”的底气都打折扣。
“这就是历史唯物主义说的,环境能管住人的想法啊……”她苦笑一声把笔记本塞回去。
以前总跟学生说“要反抗不合理的规矩”,真到硬碰硬时,才发现自己这点现代灵魂,在皇权面前就像块软糖,看着硬气,一捏就变形。
睡前对着铜镜扒拉头发,左边碎发不服帖地翘着,像极了她现在的心情。
一半想按规矩梳个端正发髻,一半想拧着来,干脆剪个短发去见他。
“纠结啥?不就是见个人嘛!”
她对着镜子龇牙,想摆出当年课堂上,怼调皮学生的架势,可嘴角刚扬就垮了。
天快亮时迷糊了会儿,梦里居然在给裴凛讲“不能一下子把话说死”,说婚姻就像绕圈上升,不能上来就全肯定或全否定。
可他听完突然掏剑,吓得她一激灵,醒了才发现是身下铜尺硌着腰。
晨光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格子光影。
楚知夏盯着格子发愣,突然想起教学生时说的:“选啥都有风险,但不动弹才最危险。”
她深吸一口气从床上弹起来:“去就去!大不了跟他念叨念叨,辩证看问题,聊不来正好找借口推了这门亲!”
话虽如此,坐在梳妆台前看侍女手里的雕花金簪时,心跳还是快得像蒸汽机刚启动的活塞。
她闭眼默念三遍“试过才知道对不对”,再睁眼时,眼神里总算多了点底气——管他是什么将军,先去“试试”再说!
见面那天,楚知夏精心捯饬了一番。
她深吸一口气给自己打气:“楚知夏,你平时讲课能把学生唬得一愣一愣的,见个人怕啥!”
可心跳还是快得像擂鼓——谁知道这次见面,会给自己的生活搅起多大的水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