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丹火才起。
铜炉之内,火势尚缓,只是将周青肉身包裹。
他整个人如悬于虚空,四肢百骸不着寸地,身形随火焰波动而微微摇晃,意识虽在,却如置死海。
第二日,丹火加剧。
火舌舔舐皮膜,炉内温度已足以让寻常融天强者的血肉裂开,但周青的身体依旧稳如磐石,毫无反应。
他神魂如缩,意识清晰,已经习惯了这种“极压之下”的状态。
“呼......”
若有外人能窥视其神海,此时将会看到,周青正微微吐出一道幽光,逐层敛藏神魂震荡,只保留最根本的那一道“活意”。
他在借着炉火去熬炼自己的肉身,他的肉身虽然已经极为强大,但是对比神魂与道则来说,肉身反而还是他的短板,还有极大的进步空间。
此刻有如此机会来磨练磨练体魄,他求之不得。
时间缓缓流逝,终于来到第三日,火焰中已经开始溢出大量的血气与魂气。
这是丹炉自动提炼“人身主药”的自然过程。
炉壁阵纹浮现,死息丹所造的假象也随之被完美掩盖,在外看来,周青此刻的状态是“将死未灭”,一切如玄寅所愿,甚至过于理想。
而玄寅每日都会静坐于炉前,以魂念捕捉丹气成形之迹,那模样,比他平日讲道还要专注许多。
……直到第四日——
周青的眼皮在某个瞬间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他察觉到了。
——自己的血肉,开始化水了。
不是被火灼伤的那种“融化”,而是炉中的丹阵与丹火开始对其躯体进行一种更深层次的剥离,“分离骨肉精元”,以完成最终“炼魂三味丹”的结构。
他的体表皮肤未变,气息依旧毫无波动,但在体内,骨肉缝隙中已有“水意”生出,正是丹炉开始剥夺其体内“血髓精水”的先兆。
周青没有慌。
他甚至还在思考——
“果然在第四日开始了。”
这一幕,他并不陌生。
当年他凝练灵身时,在雷鬼的操持下,以『大药古法』炼身。
那才是真正的“炼——肉烂魂崩。
而现在?
“顶多是个憋屈。”
他如此评价自己此刻的状态。
真正让他难受的,不是火,也不是炉。
是——不能动、不能泄、不能息!
身上的每一道脉络,都被死息丹封住,任凭真气如何冲撞、神念如何浮动,都只能藏在最深最深的一点。
“泥蛰术”、“死息丹”,二者叠加,让他从外至内都和一具死尸没有区别。
这般状态下,还要每日压抑神识、压抑战意、压抑一切本能,那种忍耐,对他来说才是最难的。
“第五日......火势再升时,丹阵会加速转动。”
“第六日,便是开始真正化水,动一下都可能被炉火察觉。”
“撑过去。”
“等到第七日,炉盖一开,我要他......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第五日,清晨。
丹炉四周的温度再升,炉脚下的火光开始呈现出一道青中带紫的光焰,炉纹也在这一日变得越发复杂,阵法流转不息,一道道符文顺着炉体缠绕而上,在金铜表面缓缓游走。
这是丹阵进入“炼髓提魂”阶段的征兆。
而玄寅,早早便坐在丹炉旁,手中握着一枚赤色玉简,神识缓缓探入其中,不断比对着炉中丹气运转的轨迹与古法丹录所载内容。
他神情平静,眼中却带着一种诡异的癫狂光亮,在期盼着。
“第五日。”
他轻声自语,声音平和:
“若能成丹,本座就能抵达巅峰之境,不出几年,便可直入明道......”
玄寅缓缓起身,绕着炉身踱了一圈,将四周阵纹一一细查。
每走到一处,他便以指尖轻弹一道灵气,阵纹随之亮起微光,发出低低的“嗡”声。
直到确认无误,他才微微颔首,转身欲离。
可目光一转,却落在了不远处的陆荃身上。
他脚步一顿,眼神微眯,“你......怎么还在这里?”
陆荃微怔,回神过来,目光一闪,手指却下意识地握紧了几分。
玄寅的眼神随即落到了她的掌心。
“出汗了?”他淡声问。
陆荃抬手掩了掩,低声道:“或许是炉境中火气太重。”
“平时你从不多待,这次,怎么还站着不走?”玄寅缓缓走近,语气不重,却让人心头一紧。
他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将人扯进怀中,语气微冷:“怎么,怕我把他烧得太快?”
陆荃挣了挣身子,低声应道:“我……这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