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磊的投影带着沉重的真相和最后的警告消散,洞窟内恢复了令人窒息的死寂。唯有林默手中那块焦黑碎片上缠绕的灰黑色寂灭丹气,以及石榻上苏婉儿心口那被强行冻结的剑印,散发着冰冷的光晕,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场信息量爆炸的交锋。
离火剑魂的意念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主人,源灭之暗,清洗……”
没想到星辰剑宗辉煌的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血腥黑暗的过往。
那石磊,他在当年的清洗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他最后没说出口的那个决策者,会不会就是”
林默冰冷的目光扫过臂骨上那道暂时沉寂的监视符印:“他是什么角色,以后自会清楚。现在,先处理掉这个麻烦。”
他的注意力回到手中的焦黑碎片上。石磊的恐惧不似作假,这碎片上残留的“源灭之暗”极其危险。他不再犹豫,小心翼翼地操控着从那炉底残片上引出的寂灭丹气,如同最精密的绣花,一丝丝、一缕缕地缠绕上碎片。
“滋,滋,滋……”
极其细微的、仿佛空间本身在被冻结湮灭的声音响起。灰黑色的丹气与碎片接触,并未引发剧烈反应,反而像是形成了一层极薄却无比坚韧的灰色水晶外壳,将碎片彻底包裹、封印其中。那令人不安的、源自碎片深处的诡异湮灭感,瞬间被隔绝了大半,只剩下一种深沉的、被强行镇压的死寂。
离火剑魂:“寂灭道则果然能压制那种鬼东西。
但主人,这只是权宜之计吧?”
林默将封印好的碎片贴身收起:“足够了。
在找到彻底处理或利用它的方法之前,这样就好。”
他的目光转向石榻上的苏婉儿。被寂灭丹气冰封后,她如同一个精致的琉璃人偶,所有的痛苦和崩溃都被按下暂停键,但也失去了所有生机。这种状态绝不可能持久,一旦丹气耗尽或平衡被打破
巡天之心。石磊给出的唯一希望。
林默魂火中调出石磊最后传来的坐标信息——一片位于星尘避难所外围、极其混乱危险的碎片带:“洛星枢的船就在那里飘荡了万载么?”
他没有立刻动身。而是再次走到角落,盘膝坐下,将那块承载着寂灭丹胚的炉底残片放在身前。虽然危险,但这东西此刻是他手中最强的底牌之一,必须尽快熟悉和掌控。
他缓缓闭上眼眶意念上的,将心神沉入混沌道种,开始推演和模拟寂灭丹气的各种运用法门,以及尝试感知那被封印的碎片内部,那所谓的“源灭之暗”究竟是何等存在。
时间在冰冷的修炼中缓缓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臂骨上的符印再次传来轻微的波动,这一次不再是警告或监视,而是一段经过加密的、关于那片目标碎片带的最新星图和环境信息——这是石磊履行“承诺”的一部分。
林默接收了信息,并未回应。他睁开眼,最后看了一眼冰封的苏婉儿,将洞窟内剩余的凝魂苔全部堆在她身边,虽然作用微乎其微,但聊胜于无。
“等着。” 他对着那毫无声息的人影,低声说了一句。不知是命令,还是某种承诺。
转身,毫不犹豫地穿过符文屏障,再次踏入那冰冷空旷的金属通道。
这一次,他的目标不再是下方的沉渊回廊,而是向上,向着避难所的外围出口,向着那片埋葬着巡天戮罪舟残骸的——星辰坟场。
凭借石磊提供的权限和路线,林默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很快便来到了星尘避难所的外壁区域。从一个隐蔽的、需要特定能量频率才能开启的气密闸门走出,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却也更加令人心悸。
不再是沉渊回廊那吞噬一切的黑暗,而是一片无比广阔、破碎、死寂的虚空。
无数巨大无比的星辰碎片、战舰残骸、甚至是不知名巨兽的骨骼,如同被随意丢弃的垃圾,静静地漂浮在真空之中,缓慢地相互碰撞、旋转,形成了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死亡坟场。远处,有微弱星光照耀,却只能勾勒出这些残骸更加狰狞扭曲的轮廓,更添几分苍凉与恐怖。
这里就是避难所的外围屏障,也是天然的伪装。而洛星枢的巡天戮罪舟,就在这片坟场的深处飘荡。
林默根据星图坐标,身形化作一道几乎融入背景黑暗的虚影,在这些巨大的残骸之间快速而谨慎地穿梭。真空无声,只有他体内能量运转的微弱嗡鸣和魂火中冰冷的计算。
沿途,他看到了许多触目惊心的景象:被巨大爪印撕裂的舰桥、熔穿出巨大孔洞的装甲、甚至还有半截被冻结在寒冰中的、保持着战斗姿态的修士遗体这里仿佛是一个巨大的战场遗址,记录着星辰剑宗乃至其他文明最终极的绝望与毁灭。
离火剑魂感应到这些残骸中残留的不甘与怨念,发出低沉的嗡鸣:“主人,这里的怨气好重
而且,好像并不只是星辰剑宗的”
林默目光锐利地扫过一具明显是异族风格、穿着奇特生物装甲的巨大骸骨:“看来,当年被拖入深渊的,远不止一家。”
他更加小心,寂灭道域维持在最低消耗的警戒状态,感知放大到极限,规避着那些能量反应异常、可能隐藏着危险的残骸。
终于,在穿越了一片由密集战舰碎片构成的、如同迷宫般的区域后,根据坐标指示,目标应该就在前方那片相对空旷的空域。
他减缓速度,藏身于一块巨大的、焦黑的引擎残骸之后,小心翼翼地向外“望去”。
下一刻,即便是以林默的心志,魂火也不由得为之一震!
前方,在那片虚无的空域中,静静地悬浮着一艘巨大到难以想象的战舰残骸!
它甚至不能称之为“残骸”,因为它整体的结构竟然大致保持完整!其造型并非流线型,而是更像一座巍峨、狰狞、布满了无数炮塔、剑阁、观测阵台的钢铁山峰!舰体通体呈现出一种黯淡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深灰色,上面布满了无数巨大的创痕、撕裂口以及能量武器灼烧留下的恐怖痕迹,但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舰体中部一个巨大的、边缘极其不规则、仿佛被什么无法理解的力量生生“挖”走的恐怖缺口!
那就是巡天戮罪舟!洛星枢豁出性命驾驶、最终将他送入归墟的那艘星舰!
它静静地漂浮在那里,如同一个死去的巨人,万古的寂静和冰冷的虚空是它的裹尸布。一种磅礴、悲壮、却又带着无尽苍凉的气息,扑面而来。
离火剑魂也沉默了,似乎被这宏伟造物的残躯所震撼:“这就是巡天级战舰,即便死去,依旧如此震撼”
林默深吸一口意念,压下心中的波澜。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巨舰:那个巨大的缺口应该是核心区域,巡天之心很可能就在那附近或者已经遗失了?舰体表面似乎没有明显的活动迹象,但一种隐隐的、被窥视的感觉,却如同冰冷的蛛丝,悄然缠绕上他的魂火。
危险。这片空域绝不像看起来那么平静。
他尝试着缓缓靠近,寂灭道域收敛到极致,如同宇宙尘埃般飘向那巨大的舰体。
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这艘巨舰当年的宏伟与强大,以及它所遭受的毁灭性打击是何等恐怖。那些创痕中残留的能量气息,有些他甚至无法理解其属性。
就在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粗糙、布满宇宙尘屑的舰体装甲时——
“滋啦”
一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仿佛接触不良的电流声,突然从那巨大的缺口深处传了出来!
紧接着,舰体表面那些早已黯淡的符文,竟然有几处极其微弱地、不规则地闪烁了几下!就像是一具死去了万年的尸体,突然抽搐了一下手指!
林默瞬间警惕,身形暴退!:“不对劲!”
几乎在他后撤的同一时间!
“嗡——!!!”
一道惨白色的、毫无生气的能量光束,毫无征兆地从舰体上方一座半损毁的副炮塔中射出,擦着林默刚才所在的位置掠过,消失在远处的黑暗中!
攻击!
这艘船还有自动防御系统在运作?!不!这能量光束的感觉死寂、冰冷、充满了负面情绪,完全不像是正常的星辰剑宗能量!
离火剑魂惊叫:“主人!小心侧面!”
林默想也不想,寂灭道域瞬间展开!
“铛!!!”
一声巨响!一道模糊的、由废弃零件和暗影能量组成的巨大钩爪,狠狠砸在了他刚刚撑开的道域之上,震得他魂火摇曳!
只见从舰体那个巨大的缺口阴影中,缓缓地“爬”出了几个怪物!
它们有着大致的人形轮廓,但身体却是由巡天舰内部的破碎零件、管道、线缆以及某种凝固的、紫黑色的血肉状物质扭曲拼凑而成!它们的“眼睛”是闪烁着混乱红光的破损观测法阵,手中拿着扭曲的、闪烁着不稳定能量的舰内工具或武器!
舰载维修傀儡?!但它们已经被某种力量彻底污染异化了!
“入侵者清除!”
“融入舰体!”
“痛苦,为什么要抛弃我们!”
混乱、痛苦、充满怨毒的意念,如同肮脏的潮水,伴随着它们的攻击,向着林默涌来!
这些被污染的傀儡个体实力并不算太强,大约相当于筑基后期到金丹初期的水准,但它们的数量从那个巨大的缺口中,正源源不断地有更多的这种怪物爬出来!而且它们似乎能与巡天舰的残存系统产生某种共鸣,那些偶尔闪烁的符文和突然启动的陷阱,给林默带来了极大的麻烦!
林默眼神冰冷,寂灭星辰道域化作最凌厉的剑光,每一次斩击都能将一两只傀儡彻底湮灭。但这些怪物根本不怕死,前赴后继,而且它们被打碎后散逸出的那种负面能量和怨念,竟然还在缓慢地污染着周围的虚空,甚至试图侵蚀他的道域!
“不能缠斗!必须尽快找到进入内部的路,或者找到巡天之心的具体位置!”
他一边战斗,一边试图靠近那个巨大的缺口。那里是污染最浓郁的地方,但也最可能是核心区域的入口。
越靠近缺口,污染傀儡的数量越多,攻击也越发疯狂。甚至开始有一些体型更加庞大、由主炮管或引擎部件变异而成的怪物出现!
就在林默逐渐感到压力倍增之时——
“铮——!”
一声虽然微弱、却异常清晰、带着某种特定频率波动的剑鸣声,突然从巡天舰深处,那个缺口的正下方某个位置传了出来!
这剑鸣声似乎带着一丝微弱的、却纯正无比的星辰剑意!与周围那些污染能量格格不入!
离火剑魂猛地一动:“主人!那是”
林默也瞬间捕捉到了这丝不寻常的波动:“里面还有活物?或者是某种还在运转的纯净设备?”
这声剑鸣仿佛刺激到了那些污染傀儡,它们的攻击变得更加疯狂,不顾一切地想要阻止林默靠近那个方向!
林默眼中混沌离火一炽:“就在那里!”
他不再保留,猛地将一部分寂灭道域的力量注入手中的炉底残片,引动了一丝寂灭丹气,混合着自身的道域之力,化作一道灰黑色的、散发着终结气息的环形冲击波,猛地向四周扩散!
“轰——!!”
周围的污染傀儡如同被无形的镰刀收割,瞬间清空了一大片!就连那些庞大的怪物也发出了痛苦的嘶嚎,动作僵滞了一瞬!
趁此机会,林默身形如电,毫不犹豫地冲入了那个不断传出纯净剑鸣声的、位于巨大缺口下方的、一个相对较小的次级入口!
身后,是无数污染傀儡发出的、更加疯狂和怨毒的咆哮与追击声!
而他,已然踏入了这艘万古罪舟的冰冷尸骸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