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放映厅外。
距离《燃烧》正式放映还有一段时间。
来自世界各地的影评人、记者和电影从业者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形成一个个社交圈。
《燃烧》剧组的成员们站在入口附近，章孜怡正带着得体的笑容，与几位相熟的欧洲记者寒暄。
陈汉则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李云低声聊着什么，神情看不出是紧张还是平静。
“张导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陈汉转过头，只见《英雄》剧组一行人正朝这边走来，气场十足。
为首的正是张亿谋，他穿着一身黑色中山装，神色沉稳。
他的身后，跟着同样引人注目的梁朝纬、张漫玉和李连捷。
“张导！”章孜怡眼睛一亮，立刻迎了上去，给了张亿谋一个热情的拥抱，“您能来捧场，我们剧组真是蓬荜生辉！”
“你这丫头，现在可了不得了。”张亿谋笑着拍了拍她的背，随即转向陈汉这边，“来，孜怡，不给我们介绍一下你们导演吗？”
“哎呀，看我这记性。”章孜怡拉着陈汉的胳膊，将他带到众人面前，“张导，给您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们的导演，陈汉。”
陈汉主动伸出手，脸上带着谦逊的笑容：“张导您好，久仰大名。谢谢您和各位老师能来捧场。”
“应该的，都是龙国电影人，在国外就该互相支持。”
张亿谋有力地回握了一下，目光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
看起来帅气跟自己不分上下。
随后，陈汉又与梁朝纬、张漫玉、李连捷等几位一一握手拥抱。
“恭喜啊孜怡，”李连捷对着章孜怡竖起大拇指，爽朗地笑道，“《英雄》刚入围，你这边主演的《燃烧》又入围了，双喜临门啊！”
章孜怡客气地摆摆手：“都是运气好，当初要不是陈汉导演力邀，我也没这个机会。主要还是导演的功劳。”
“说到这个，我可是听说了不少八卦。”
一旁的张漫玉眨了眨眼，脸上露出好奇的神色，“听说你们这个剧组，当初陈汉导演为了邀请演员，可是发生了很多有意思的事？”
“谁说不是呢！”一直站在旁边的葛尤一拍大腿，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你们是不知道啊！
当初这陈汉写信忽悠演员的故事。
我一感动，就过去瞧瞧！我们几个主演一见面才知道都收到了信件！合着全是在忽悠我们呢！”
葛尤绘声绘色的讲述引得众人哈哈大笑，连一向沉稳的梁朝纬都忍俊不禁。
就在这时，陈汉的目光越过人群，看到了远处另一伙人。
那是《盲井》的导演李洋，他身边跟着两个演员，其中一个眼神里透着一股子质朴和倔强，汪宝强。
陈汉心里一动，他对这个演员的印象一直很好。
几位导演在门口又闲聊了一会儿，陆陆续续又有其他国家的电影人抵达，虽然陈汉大都不认识，但章孜怡和葛尤等人在圈内人脉甚广，也帮着招待了一番。
很快，工作人员开始引导观众入场。放映厅的灯光渐渐暗下，《燃烧》的故事，在巨大的银幕上缓缓展开。
电影的节奏缓慢而压抑，镜头语言冷静又充满力量。
原着中那种若有若无的暧昧和悬疑，被陈汉巧妙地嫁接到了龙国城乡结合的背景之下，阶级对立的尖锐、底层人物的无望被赤裸裸地展现出来，像一把钝刀子，一下下割着观众的神经。
放映厅里很安静，只有偶尔响起的、被压抑的惊叹声。
国外的影评人们看得啧啧称奇，不时与身边的人低声交流几句，眼中闪烁着光芒。
然而，《英雄》和《盲井》剧组的成员们，脸色却渐渐变得不大好看了。
“葛老师……”章孜怡悄悄凑到葛尤耳边，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这个……怎么跟咱们在国内电影院上映的版本，不太一样啊？”
多了一些镜头，少了一些删减，整个故事的批判性和灰暗面被毫无保留地放大了。
葛尤的脸色也带着几分担忧，他看了一眼不远处那个自始至终都挂着浅笑的陈汉，摇了摇头，嘴唇动了动：“你懂的。”
章孜怡瞬间明白了。
这是导演剪辑版，一个未经过任何“优化”的版本。
她的心猛地一沉，不再多话，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向银幕，但眼神中却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周围的国内电影人，此刻也都恍然大悟，再看向陈汉的眼神里，不约而同地带上了担忧和可惜。
两个多小时后，当片尾字幕升起，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灯光亮起，陈汉几乎是瞬间就被一群兴奋的外国记者围住了。
各种关于创作理念、镜头语言和主题表达的问题像潮水般涌来。
他耐心地用流利的英语一一作答，直到李云和工作人员好不容易才帮他解围。
“陈导，还是你牛逼！”李阳导演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直接对着陈汉竖起了大拇指，然后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说，“我顶多就敢拍个地下的，你这……是直接拿到台面上来了！”
陈汉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自然，有些含糊地说：“这个……那个……都是为了艺术嘛。”
“陈导，你拍得可真好！”一个朴实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陈汉转头，看到了一脸真诚的汪宝强。
他脸上的笑容真挚了许多：“谢谢，谢谢你的肯定。”
“行了行了，都别在这儿站着了，记者一会又围上来了。”
夏羽过来招呼道，“换个地方，咱们找个清净的地方好好聊聊。”
陈汉跟李云交代了一声，让他先带剧组其他人回去，自己则跟着张亿谋、李阳等人走出了电影宫。
找了一家还开着门的酒吧，几人坐下后，张亿谋便语重心长地开了口：“小陈导演，你这胆子也太大了！
有些东西，咱们自己知道就行了，这么直接放出来……之前姜纹的那个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谢谢张导的关心。”陈汉端起酒杯，神色依旧轻松，“反正已经做了，想再多也没用。我敬您一杯。”
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张亿谋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另一边，汪宝强有些不解地凑到李阳导演旁边，小声问：“导演，这到底是咋了？
我怎么感觉，咱们国内来的导演和老师们，好像都不怎么开心啊？”
李阳的表情带着几分严肃，他看了一眼这个自己发掘的璞玉，低声解释道：“因为你刚才夸的那个陈导演，很可能因为今天放的这个版本，未来几年内拍不了电影了。”
“啊？”汪宝强猛地一愣，这才恍然大悟，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刚才那些前辈看陈汉的眼神那么复杂。
张亿谋看着陈汉平静的侧脸，知道这年轻人是铁了心了。
他心里暗自可惜，龙国影坛好不容易出了这么一个有才华、有锐气的青年导演，结果可能刚起步就要被按下去……
他叹息一声，说道：“希望你这次别拿什么大奖。
有时候，拿奖反而不是好事。”
说完，他站起身，与众人一一拥抱告别。“
我先回去了，《英雄》明天也要放映，得回去准备准备。”
“张导放心，明天我肯定准时到场支持。”陈汉也起身相送。
送走了《英雄》剧组，酒吧里只剩下陈汉、葛尤和李阳、汪宝强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