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看似平常的夜晚。沈泽带温冉参加一个朋友的私人酒会,气氛很好,他喝得有点多,心情也不错。
回到公寓,他难得没有倒头就睡,而是靠在沙发上,拉着温冉的手,说着一些酒后的真言,无非是些生意上的烦心事,末了,他捏了捏温冉的脸,带着醉意笑道:“还是我们冉冉好,从来不给我添麻烦。”
灯光柔和,气氛暧昧。
温冉看着眼前这个英俊又带着几分孩子气的男人,心中那点被小心翼翼压抑了很久的期待,如同被吹胀的气球,终于到了临界点。
她依偎进他怀里,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她心头许久的问题:“沈泽……你爱我吗?”
问出口的瞬间,她就后悔了。
她知道这是禁忌,是破坏游戏规则的行为。
但她控制不住。
两年了,她太需要一个明确的答案,来确认自己的位置,来安抚那颗日益不安的心。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连墙上挂钟的滴答声都变得格外刺耳,每一声都像敲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沈泽脸上的醉意和轻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快得像一场被突然掐断的梦。
他松开了搂着温冉的手,身体微微后仰,刻意拉开的距离像一道无形的鸿沟,瞬间将她隔在冰冷的对岸。
那双总是带着几分风流笑意的桃花眼,此刻褪去了所有温度,变得清醒而锐利,像两把淬了冰的刀,直直地扎在她身上,甚至带着一丝被冒犯的不悦。
仿佛她不是在问一个爱人,而是在窥探一个不该触碰的秘密。
他沉默地看着温冉,眼神里充满了审视,仿佛第一次真正“看见”她,却又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一个不懂规矩、贸然越界的麻烦。
温冉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从胸腔坠向小腹,再顺着四肢蔓延开冰凉的寒意,连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试图抓住点什么,却只抓到满手的空茫。
“温冉,”沈泽开口,声音冷得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彻底没了之前的半分亲昵,“我们在一起,不是一直很开心吗?你懂事,我省心,这样不好吗?”
他没有直接回答,可那刻意回避的语气、避重就轻的反问,比直接说“不爱”更残忍。
回避本身,就是最直白的否定。
温冉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尖锐的疼痛像一根细针,勉强钉住她摇摇欲坠的镇定:“我只是……想知道。两年了,沈泽,我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
这两年的日日夜夜,那些心动的瞬间、依赖的时刻,总该有点分量吧?
她抱着最后一丝侥幸,盼着他能说一句哪怕模糊的“不一样”。
沈泽皱起了眉头,眉心的褶皱像在指责她的不识趣,似乎觉得她此刻的“不懂事”,彻底破坏了这个本该“愉快”的夜晚。
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打火机的火苗亮了一下,映出他眼底的烦躁。烟雾缓缓吐出,模糊了他的表情,却遮不住语气里的不耐:“算什么?”
他嗤笑一声,那笑声很轻,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残忍,像在看一个自不量力的跳梁小丑:“温冉,你是个聪明的女人,怎么会问这种蠢问题?我们一开始不就说得清清楚楚吗?各取所需。你陪我,我给你想要的资源和生活。这两年,我亏待过你吗?”
“各取所需……”温冉机械地重复着这四个字,喉咙像被什么堵住,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心脏像是被一把冰冷的尖刀狠狠扎入,再猛地扭转,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原来,在她偷偷描摹未来的轮廓,在她把他的温柔当作爱意,在她甚至开始规划两个人的以后时,在他心里,这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明码标价的交易。
那些包场的迪士尼、雪山脚下的木屋、病床前的陪伴,那些让她红了眼眶、暖了心房的瞬间,都只是他这场“交易”里,为了让她更“安分”而附赠的“服务”吗?
“可是……这两年你身边只有我……”她试图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声音已经带上了浓重的哭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模糊了视线。
她想起那些挤在巷子里吃苍蝇馆子的夜晚,他耐心地帮她挑掉碗里所有香菜;
想起她随口说想看雪,他连夜订机票带她飞赴澳洲的冲动;
想起她母亲住院,他推掉项目赶回来的身影。
那些真实的温度,难道都是假的?
都是他演出来的?
“那是因为你足够省心!”沈泽有些不耐烦地打断她,语气里的厌烦几乎要溢出来,“不代表其他什么。温冉,别把自己想得太特别。我喜欢你,没错,就像喜欢一件合身的衣服,一辆好开的车,顺手、舒服,仅此而已。但爱?结婚?”
他摇了摇头,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一丝一毫的转圜余地,像在宣判一个早已定好的结局,“不可能的。就算我哪天玩够了,想结婚了,那个人也绝对不可能是你。我的婚姻,沈家不会允许我自主,就算允许,也轮不到一个……”
他顿住了,没有说出那个像“玩物”“替身”或是“上不了台面”的伤人词汇,但温冉已经懂了。
比说出来更残忍的,是他那欲言又止的轻视。
他甚至觉得,说出那个词,都是在浪费口舌。
轮不到一个她这样的女人。
一个没有显赫家世,没有强大背景,只是靠着那个隐秘机构的培训,才勉强攀附上这个圈子的女人。
无论她多努力地提升自己,多用心地经营“霁望咨询”,多小心翼翼地维持这段关系,在沈泽和他的家族眼里,她永远是那个“外来者”,是登不上大雅之堂的“点缀”。
她可以是他漫长单身生涯里,一个懂事、省心、比较得宠的情人,却永远不可能是那个能与他并肩站在阳光下,被沈家承认的妻子。
那些他曾给予的温柔和体贴,不过是因为她“不吵不闹”“不索要名分”,不过是因为她比其他女人更“识趣”。
一旦她越过了那条他划定的线,试图索要一点点不属于自己的真心和未来,所有的温情就会瞬间消失,露出底下冰冷的交易本质。
巨大的羞辱感和绝望瞬间像潮水般将温冉淹没,让她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她一直以来的自欺欺人,那些刻意忽略的疑点,那些强行美化的细节,在沈泽这番冷酷无情的话语面前,被击得粉碎,连一点残渣都不剩。
原来所有的温情脉脉,所有的特殊待遇,都不过是建立在“省心”和“不麻烦”的基础上。
她只是他众多选项里,最“好用”的那一个,不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争吵不可避免地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