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四人往老林子深处钻,雪壳子厚得能没到大腿根,踩下去 “咕叽咕叽” 直冒寒气。
李劲松攥着那杆 16 号单管猎枪,枪管被雪粒子打得 “簌簌” 响,
心里却跟揣了十五个吊桶 —— 七上八下。
这枪打 7.62 号子弹,每次扣扳机都得跟伺候祖宗似的,打完还得麻溜抠出空弹壳,哪像那些新式连发枪带劲。
“松哥!” 张狗剩突然压低嗓子,冻得发紫的手指着前头,“那片大松林子!是不是你说的熊仓子?”
李劲松眯起眼,顺着他指的方向瞅,只见山岭侧面歪着棵老松树。
树冠压着尺把厚的雪,树底下黑黢黢一团,正发出 “呼哧呼哧” 的喘气声。
他浑身的血 “嗡” 地冲上脑门,枪管都跟着抖起来,强装镇定地骂道:
“瘪犊子,嚷啥!是那玩意儿!都给我悄摸儿的,别把熊瞎子惊醒喽!”
张铁牛把大斧头在掌心拍得 “啪啪” 响,咧着嘴笑道。
“松哥,咱咋整?我寻思让五狗先上,咬它后腿、啃它腮帮子。
等熊瞎子乱了阵脚,你再给它来上一枪,指定成!”
“中!就这么干!” 李劲松把子弹 “咔嗒” 顶上膛,冲猎狗一挥手。
“去!给老子咬!” 五条猎狗 “嗷” 地窜出去,雪地上扬起一片白蒙蒙的雪雾。
熊瞎子本在仓子里打盹,冷不丁被狗群围攻,“嗷” 地一声立起来,足有两人多高。
浑身黑毛支棱得跟钢针似的,嘴里腥臭的哈气喷得雪沫子乱飞。
最凶的黑狗刚咬住它脚踝,就被熊掌 “啪” 地扇飞出去,在空中翻了两个跟头。
“扑通” 摔在雪堆里,呜呜直叫,嘴里吐着血沫子,还不忘朝主人投来委屈巴巴的眼神。
“快开枪啊松哥!这熊瞎子要反杀!” 张二柱急得罗圈腿直哆嗦,手里的斧头举得比脑袋还高,声音都劈了叉。
李劲松额头直冒冷汗,手指勾住扳机一扣 ——“砰!”
枪声震得树梢积雪纷纷坠落,可子弹擦着熊瞎子的耳朵飞过去,在树干上啃出个白茬子。
熊瞎子彻底被激怒,红着眼珠子发出一声怒吼,那声音震得人耳膜生疼。
四周的树枝都跟着颤动,积雪 “哗哗” 往下掉。
它粗壮的四肢用力一蹬,像座黑铁塔般朝着众人冲过来,所过之处积雪飞溅,雪块儿砸在张狗剩脸上,疼得他直龇牙。
剩下的猎狗吓得夹着尾巴四散逃窜,有只花狗没跑两步,就被熊瞎子追上,一巴掌拍在屁股上。
疼得它在雪地上直打滚,发出 “嗷嗷” 的惨叫,边叫边在雪地里刨坑,仿佛想把自己埋进去躲灾。
“妈呀!这熊瞎子是吃了炸药吧!快跑!” 张狗剩第一个怂了。
转身就往山下跑,棉鞋都跑掉一只也顾不上捡,嘴里还念叨着。
“俺娘啊,孩儿不孝,今儿个要交代在这儿了!”
看着狗剩逃了,李劲松慌慌张张往枪里塞子弹,手抖得厉害。
子弹 “当啷” 掉在雪地里。
熊瞎子已经冲到跟前,腥风扑面而来,他闭眼又是一枪,却打在熊瞎子肩膀上,反倒让它更疯狂。
张铁牛举着斧头想拦,被熊瞎子一爪子拍在后背上,“咔嚓” 一声,也不知道是骨头断了还是咋的,他惨叫着飞出去。
斧头 “嗖” 地划过李劲松脸边,吓得他一屁股坐在雪地上。
裤子都湿了一片,也分不清是雪水还是尿。
张二柱躲在树后,哆嗦着大喊:“松哥!快想想招儿啊!咱今儿个要交代在这儿了!”
混乱中,只有张铁牛带来的那条瘦黑狗还算有点血性,瞅准机会一口咬住熊瞎子后腿。
熊瞎子吃痛,转过身对着黑狗一顿乱踩。
黑狗被踩得 “呜呜” 直叫,肚子上全是血窟窿,却死活不松口。
嘴里还发出 “呜呜” 的闷哼,像是在说 “老子跟你拼了”。
李劲松趁机又开了一枪,这次总算打中熊瞎子肚子,它摇晃两下,“扑通” 倒在雪地上,溅起大片血花。
可熊瞎子只是受了重伤,愤怒的朝着剩下的三人飞奔而来。
三人被这场景吓得魂飞魄散,李劲松把猎枪一扔,张铁牛、张二柱也顾不上李劲松。
撒丫子就跑,边跑边喊:“救命啊!熊瞎子成精啦!”
他们屁滚尿流地在雪地里狂奔,跌跌撞撞,时不时摔个狗啃泥,雪地上留下一串狼狈的脚印和慌乱丢弃的斧头。
可熊瞎子只是受了重伤,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李劲松,怒吼着朝他扑来。
李劲松连滚带爬绕到碗口粗的松树后,猎枪早不知甩到了哪里。
他贴着冰凉的树干喘气,瞥见不远处倒在血泊里的猎狗。
对着没跑多远的张氏三兄弟,扯着嗓子喊道:你们快跑!往东边山梁子逃!
看到几兄弟跑了后,李劲松立马往树上爬,熊也跟着笨拙地扒着树干往上攀。
当李劲松爬到一半,瞅准下方较厚的落叶堆,心一横纵身跳下。
落地时膝盖重重磕在石头上也顾不上疼,踉跄着爬起来,一把抄起自己的枪,头也不回地跟着几兄弟后面狂奔。
五狗死了四条,剩下那条黑狗也是奄奄一息,肚子上全是血窟窿。
张铁牛躺在雪地里哼哼唧唧,后背血肉模糊;
张二柱的罗圈腿被熊瞎子拍肿,这会儿正抱着腿哭爹喊娘。
“我的妈呀,这钱赚得差点把命搭进去!早知道就听李炮的话,不趟这浑水了!”
李劲松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手里的猎枪还在冒烟,脸上不知道是雪水还是汗水,心里直发虚。
“这熊瞎子,比阎王爷还难对付... 这回脸算是丢尽了,咋还有脸回屯子啊!”
给黑狗简单包扎了下伤口后,李劲松背着枪咬着牙把张铁牛架起来。
张二柱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四人深一脚浅一脚往山下挪。
远处,熊瞎子受伤后的嘶吼声还在山林间回荡,惊起一群乌鸦,扑棱棱掠过他们头顶。
张狗剩突然停下脚步,指着来时的方向,声音里带着哭腔。
“松哥,咱的猎具...还有那袋干粮,都落在熊仓子边上了!”
李劲松回头望了眼雾气弥漫的老林子,寒风卷着零星血沫扑在脸上,冻得他打了个寒颤。
“不要了!”他一把拽住张狗剩的棉袄,“命都快没了还惦记那些!”
四人相互搀扶着继续挪步,每走一步,张铁牛后背渗出的血就把李劲松的棉袄染湿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