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赛期第一日,清晨,06:15 标准时】
模拟晨曦尚未完全驱散选手村人造天穹上最后的“星辉”,钢铁之心驻地公共休息区的照明灯带已自动调节至柔和的晨光模式。空气中残留着夜间循环系统带来的、略带凉意的清新气息,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药膏和营养剂的特殊味道。
马库斯队长已经坐在了靠窗的旧皮沙发上。他并非刚刚起床,那身熨烫平整的灰色训练服和梳理得一丝不苟、却依旧难掩花白的头发,表明他醒来已有一段时间。他没有开灯,只是借着窗外渐亮的天光,用一块麂皮,一遍又一遍、极其缓慢地擦拭着他那杆陪伴多年的合金长枪。金属与软皮摩擦,发出细微而规律的沙沙声,在这片寂静中,像是一种独特的冥想。他的目光落在枪尖那点寒芒上,眼神深邃,仿佛能穿透金属,看到更远的地方,看到医疗中心里沉睡的赫克斯、凯斯和塔洛斯。
“队长,您又没睡够四小时。”一个平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塞琳娜不知何时已走出房间,她穿着素色的修行服,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脸上带着一丝不赞同的忧虑。她手中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散发着清淡植物香气的茶水。
马库斯擦拭的动作顿了顿,没有回头,声音带着老兵特有的沙哑:“人老了,觉少。倒是你,塞琳娜,昨晚消耗不小,应该多休息。”他指的是塞琳娜持续用自身能量安抚驻地内众人精神的行为。
塞琳娜走到他对面的椅子坐下,将茶杯放在小几上。“冥想便是最好的休息。只是……伊凡半夜惊醒了一次,索恩那边的监测仪警报虽然轻微,但也响过两次。大家的心,都还没静下来。”她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扫过那些空荡荡的床位,最终落在马库斯那双布满老茧、稳定却难掩疲惫的手上。
“总会静下来的。”马库斯终于停下擦拭,将长枪轻轻靠在沙发旁,发出沉闷的“咚”声。他拿起塞琳娜推过来的茶杯,呷了一口,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带来一丝暖意。“路法总长和皮尔王陛下的话,你都听到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带着还能动的人,走下去。”他的话语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07:00 标准时】
驻地内的小餐厅。自动送餐系统已经将定制好的营养餐摆放在了每个人的固定位置上。马库斯和塞琳娜走进来时,索恩正被伊凡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从医疗区缓慢挪动过来。索恩的脸色依旧苍白,左肩固定着,每走一步都显得有些艰难,但他紧抿着嘴唇,没有发出任何呻吟。伊凡则小脸紧绷,努力扮演着支撑者的角色,尽管他自己背后的灼伤让他动作也有些别扭。
“慢点,索恩哥,小心门槛……”伊凡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却没了往日的跳脱。
“我自己能行……”索恩试图挣脱伊凡的搀扶,声音虚弱却固执。
“行了,分析师,现在不是你逞强计算风险的时候。”马库斯低沉的声音响起,他走上前,用那只未拿杯子的手,稳稳地扶住了索恩的另一边胳膊,“保存体力,尽快恢复,才是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
索恩愣了一下,看着马库斯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最终放弃了坚持,低声道:“……是,队长。”
暗影如同融入背景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自己的座位前,已经开始沉默地进食。
餐桌上,气氛沉闷。只有餐具与餐盘碰撞的细微声响。伊凡戳着盘子里根据他身体状况特制的、寡淡无味的营养糊,没什么胃口。
“伊凡,”塞琳娜温和地开口,声音如同她的能量般带着抚慰的力量,“背后的伤还疼吗?”
伊凡抬起头,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不……不怎么疼了,塞琳娜姐。就是有点痒。”他顿了顿,眼神黯淡下去,“要是赫克斯大叔在就好了,他肯定有办法把这种东西做得好吃点……还有凯斯哥,他吃饭的样子可好看了,像……像画一样……”
提到赫克斯和凯斯,餐桌上的空气仿佛又凝固了几分。索恩握着勺子的手微微收紧。马库斯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
“他们会好起来的。”塞琳娜的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坚定的信念,“皮尔王陛下亲自保证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让自己尽快恢复,等他们回来的时候,能看到一个更强的钢铁之心。”
“塞琳娜说得对。”马库斯咽下口中的食物,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赫克斯躺在那里,不是为了看我们在这里垂头丧气的。凯斯燃尽生命换来的晋级机会,也不是让我们用来浪费的。都打起精神来!吃饭!”
他的话语如同鞭子,抽散了部分低迷的气氛。伊凡用力点了点头,开始大口吞咽那难吃的营养糊。索恩也深吸一口气,努力进食。暗影的进食速度似乎也快了一丝。
【08:30 标准时】
医疗组的巡查准时到来。巴德尔博士亲自带队,这位头发花白、眼神锐利的老医生,带着两名助手和一堆精密仪器,走进了钢铁之心驻地。
博士首先仔细检查了索恩的情况。他用手持扫描仪仔细探查索恩肩胛的伤势和大脑活动波形。
“肌肉和骨骼的修复在预期内,”巴德尔博士的声音冷静而专业,“但精神海透支严重,索恩选手,未来一周,禁止任何形式的复杂计算、战术推演和精神力训练。你的大脑需要‘空白’,明白吗?”他调整了索恩床边监测仪的参数,增加了镇静安神的药物输注速率。
索恩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但在博士那不容置疑的目光下,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明白,博士。”
“明白就好。不想留下永久性损伤,就乖乖听话。”博士语气严厉。
接着,他检查了伊凡背后的灼伤。揭开再生凝胶敷料时,伊凡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伤口处新生的嫩肉呈现粉红色,边缘还有些许红肿。
“恢复得还可以,年轻人新陈代谢就是快。”博士一边更换敷料,一边说道,“但这几天绝对不能进行剧烈运动,尤其是扭转和拉伸背部的动作。痒是好事,说明在长肉,忍着点,别去抓。”
“知道了,博士。”伊凡龇牙咧嘴地应道。
轮到塞琳娜和马库斯时,博士只是做了简单的体征检查。
“塞琳娜选手,你的生命能量很稳定,继续保持冥想,对大家都有好处。”博士难得地露出一丝赞许。
“马库斯队长,”博士看着马库斯扫描数据上几处标黄的老伤和略微偏高的血压,“旧伤注意保暖,情绪……尽量平稳。你是队伍的支柱,你倒了,他们怎么办?”
马库斯沉默地点了点头。
最后,博士的目光落在角落的暗影身上。暗影没有动,只是微微抬了抬眼。
“暗影选手,虎口撕裂已愈合,心神消耗需要自行调息。你的恢复方式,你自己把握,有问题及时报告。”博士似乎知道暗影的性子,没有过多干涉。
巡查结束,巴德尔博士留下几句医嘱,便带着团队匆匆赶往下一个驻地。
【09:30 标准时】
送走医疗组,马库斯将除了索恩之外的所有人召集到小训练室。索恩被强制要求留在医疗床上“放空大脑”。
训练室内,马库斯看着眼前的塞琳娜、伊凡和暗影。
“好了,医生的话都听到了。现在,根据你们各自的情况,制定今天的恢复计划。”马库斯的声音在训练室里回荡,“塞琳娜,你主导,进行低强度的团队适应性训练,重点是默契和反应,禁止使用意能和爆发性力量。”
“是,队长。”塞琳娜颔首。
“伊凡,”马库斯看向少年,“你的任务是进行最基础的平衡感和柔韧性练习,范围仅限于这个训练室,动作由塞琳娜指定,一旦感觉背部不适,立刻停止。明白?”
伊凡挺起胸膛:“明白!队长!”
“暗影,”马库斯最后看向那片阴影,“你的训练自行安排,但不准离开驻地范围,不准进行高强度隐匿和爆发刺杀练习。我需要你保持‘存在感’。”
暗影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训练开始。塞琳娜首先带领大家进行舒缓的拉伸和气息调整。她的动作如行云流水,带着独特的韵律,无形中引导着伊凡有些急躁的气息变得平稳。马库斯则在一旁进行着最基础的枪术套路练习,动作缓慢而精准,每一个姿势都力求完美,仿佛在重新打磨这具久经沙场的老兵躯体的每一寸记忆。
伊凡在塞琳娜的指导下,小心翼翼地做着一些简单的平衡动作,比如单脚站立(另一只脚轻微点地维持平衡),或者缓慢地弯腰触碰脚尖(幅度被严格限制)。他做得满头大汗,小脸憋得通红,却咬着牙一声不吭。
暗影则在训练室另一个角落,进行着一种奇特的、如同慢动作回放般的移动练习。他的脚步轻盈得几乎不发出声音,身体在各种极限角度下保持着诡异的平衡和稳定,仿佛在重新熟悉和掌控这具因消耗过大而略显“陌生”的身体。
索恩躺在医疗床上,听着隔壁训练室隐约传来的、塞琳娜轻柔的指令声和马库斯沉稳的脚步声,看着天花板上单调的纹路,第一次感到“无所事事”是如此煎熬。他试图在脑中构建一个最简单的能量流动模型,立刻便感到一阵针扎似的头痛,只好无奈放弃,强迫自己盯着天花板发呆。
【12:00 标准时】
午餐时,伊凡因为上午的训练,胃口好了不少,虽然营养餐依旧难吃,但他几乎光盘。索恩在药物的作用下有些昏昏欲睡。塞琳娜和马库斯低声交流着上午训练中观察到的一些细节,比如伊凡某个平衡动作时核心肌群的细微颤动,以及暗影移动时某个关节似乎存在极微小的滞涩。
“下午,我打算带伊凡去休闲区的静水潭边进行感官聚焦练习,”塞琳娜对马库斯说,“那里的环境有助于他平复心绪,也能在不牵动伤口的情况下,锻炼他的感知力。”
马库斯想了想,点头同意:“可以。你多看着他点。我和暗影继续在训练室。索恩……让他睡觉。”
【14:30 标准时】
午后,阳光模拟系统将温暖的光线投入驻地。塞琳娜带着伊凡离开了驻地,前往公共休闲区。马库斯和暗影回到了训练室,继续进行着各自的基础训练,汗水浸湿了他们的训练服。
索恩在药物的作用下沉沉睡去,监测仪的滴答声规律而平稳。
整个钢铁之心驻地,在休整期的第一个白天,缓慢而坚定地踏出了恢复的第一步。伤痛依旧明显,失去的阴影仍未散去,但一种名为“前行”的节奏,已经开始在步履间悄然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