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岳！”
历天行匆忙挡下一剑，喉间涌上一股腥甜，“你堂堂大乘期剑修，竟对不过千余岁的炼虚修士出手，就不怕天下人耻笑么！”
苏软软在他身后突兀化作飞灰的场景，同样让他惊诧，但历天行此刻无暇他顾。
断岳的剑意如万丈山岳压顶，他必须倾尽全力才可能有一线生机。
“耻笑？”
断岳剑眉微挑，手中青锋未顿。
“铮——”
又是一道摧山断岳的剑光斩落。
历天行仓促横剑，血煞魔剑发出刺耳悲鸣，剑身上暗红纹路忽明忽暗。
他虎口迸裂，鲜血顺着剑柄滴落。
“你可知道本座是谁？！”
历天行目眦欲裂，魔气在周身翻涌，“吾乃魔界至尊！你若今日在太一神宗将我斩杀，便是要挑起仙魔大战！届时玄穹大陆血海滔天，你担得起这因果么？！”
“你并非萧绝。”
断岳还是摇头，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
刹那间——
虫豸止鸣，飞鸟悬空。
他体内三百六十五处剑窍同时亮起，如星辰流转。
手中长剑归鞘，天地却陷入一片死寂。
“劈山。 ”
剑指轻抬。
没有璀璨剑光，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唯有一道古朴苍茫的剑痕横贯长空，宛如自太古而来。
此即——
人剑合一。
历天行瞳孔骤缩。
这一剑，这一剑——！
“啊——！”
他面目狰狞地嘶吼出声，全身魔气凝聚于血煞魔剑之上。
剑锋与剑意相触的刹那，整条右臂轰然爆裂，血肉如雪崩般迸溅。
“咔、咔咔……”
骨骼碎裂声接连响起，他的身躯随着右臂一同崩解。
那柄残缺的魔剑早在劈山剑意临身时便已灰飞烟灭。
最终，连一声惨叫都再未能发出。
历天行，身死。
“这便是剑道第四境，人剑合一。”
苍无涯早已停止参悟这远超自身境界的剑意，感悟却仍旧不少。
他暗自思忖，待今日之后回峰闭关，定能将所得融会贯通于己身剑道。
“第四境？”
凤灼非剑修，看不出断岳剑中真意。
眼中只见师祖轻描淡写地提剑、挥剑，最后一击更是仅以剑指轻划。
那历天行便如遭天罚，转瞬化作一滩猩红血水。
甚至因为站在断岳身后，他感受不到那令天地凝滞的剑压，更看不透其中玄机。
只觉得历天行仿佛被无形山岳碾过，身体终是爆裂四溅，化作满地猩红。
不过奇怪的是，怎么不见历天行的元婴遁出？
按理说，元婴以上修为的修士即便肉身陨灭，亦可借元婴夺舍重生。
可方才那一剑过后，历天行的元婴连的残影都未显现。
莫非……
师祖那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指，竟连元婴都一并斩灭了？
苍无涯继续向小师弟解释，“剑道四境，剑势、剑意、剑心、人剑合一。师祖已臻至第四境。”
“剑势我知晓，”
凤灼点头，“是借天地灵力或者自然之势加持剑招。剑意则是将个人意志融入剑道。但这剑心与人剑合一……”
他眼中浮现困惑，正欲追问。
却见苍无涯微微摇头：“此等境界，我尚未参透。”
如此，凤灼终究并非剑修，便不再多问。
另一侧，赤明子拱手：“断岳师兄，既然此间事了，容我先带劣徒回去疗伤。”
左右赤霄仍在太一神宗，惩戒也不必急于一时。
断岳微微颔首：“可。”
待赤明子离去，云逍子上前一步：“师尊，那魔尊的元婴……”
以他的修为，自然也察觉到历天行陨落时无元婴遁出。
断岳目光深远，淡淡道：“他是萧绝，亦非萧绝。”
闻言，云逍子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魔界前任魔尊萧绝，所修心法《无相魔典》。
“无相”二字，暗合“化万物为无相”之真意。
这功法修炼到大成，便可蒙蔽天道感知。
换言之，魔修若修炼此心法，到了后期，便可肆意屠戮而无需顾及天道。
然而讽刺的是，这般逆天的心法却在魔界广为流传，甚至不少正道修士都对其内容了如指掌。
非因其品阶低下，恰恰相反，正因它太过玄奥晦涩，修炼门槛高得令人望而生畏。
而且，“化万物为无相”的第一步，就是要修炼者逐步剥离自我。
待到最后，当“我”的概念愈发淡薄时，那个存在的究竟还是“我”，亦或是其他什么东西？
魔修本就恣意妄为，若连本我都将湮灭，还谈何追求魔道极致？
正因如此，万年来除萧绝外，再无第二人能真正修成此心法。
当断岳察觉历天行出剑时运转的亦是《无相魔典》，心中已然生疑。
此刻见其形神俱灭却无元婴遁出，顿时明白过来。
这必是萧绝修炼出了岔子，方才孕育出这个被他们斩杀的所谓“现任魔尊”。
云逍子向四位弟子解释过后，凌霜华瞪大双眼惊呼：“世间竟有如此诡异的心法？！”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夜无痕摇头苦笑，“不过师妹，现在该关心的不是这个。既然现任魔尊是上任魔尊修炼出岔子诞生的，两者之间必有主从关系。”
他眉头紧锁继续道：“现任魔尊历天行在魔界活跃千年，当年正是他带来萧绝陨落的消息。如今看来，上任魔尊恐怕……”
话未说完，但众人都明白其中利害。
仙魔两道近千年来本就关系紧张，若萧绝未死，而他的“分身”又折在太一神宗，难保不会引发新的争端。
断岳闻言却轻笑出声：“不必多虑。萧绝此人……是个怪胎。”
他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他痴迷大道，修炼《无相魔典》不过是因这心法是他当时能接触到的最高阶魔功。就连魔尊之位，也是因修为冠绝魔界被强推上去的。”
“今日斩杀历天行，说不定反倒帮了他。”
断岳意味深长地说，“心法出了岔子，如今斩去这个‘错误’，或许能助他更进一步。”
凤灼四人面面相觑，仍是难以理解。
即便再特立独行，终究是魔修。
若真如师祖所言，岂不是帮了敌人？
这也难怪他们困惑。
萧绝“陨落”的消息已流传千年，年轻一辈自然不知其为人。
若要断岳形容，当是四个字，亦敌亦友。
事实上，若非千年前萧绝突然失踪，魔界群龙无首，各方魔修大能为彰显实力争夺魔尊之位，因而大举进犯仙道疆域。
仙魔两道关系何至于恶化至此？
要知道，真正的仙魔大战，从来都是修士与魔族之争，而非仙修与魔修之间的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