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最深的黑暗笼罩着维也纳森林的边缘,一辆不起眼的厢式货车如同幽灵般穿梭在僻静的小路上,最终悄无声息地滑入第三区一栋公寓楼的地下停车场。
安全屋的门在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压抑的喘息声和浓重的血腥味、硝烟味瞬间充斥在略显逼仄的空间内。猴子靠着墙壁滑坐在地上,龇牙咧嘴地检查着胳膊上一道被能量束擦过的焦痕;大壮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作战服上沾满了破片划破的口子和灰尘;鹰眼沉默地擦拭着狙击枪的瞄准镜,眼神依旧锐利,但紧绷的下颌线泄露了他的疲惫;山猫则第一时间扑到通讯设备前,开始检查线路和进行反监听扫描。
霍霆深最后一个进入,反手将门锁死。他没有立刻卸下装备,而是第一时间将目光投向凌玥。她站在客厅中央,正缓缓摘下破损严重、几乎失效的光学迷彩风衣的兜帽,露出沾染了烟尘和些许溅射血点的清丽脸庞。她的动作看似平稳,但霍霆深敏锐地捕捉到了她指尖那微不可查的颤抖,以及眼底深处那尚未完全平息的、如同暴风雪般的冰冷杀意。
“情况?”霍霆深的声音沙哑,带着激战后的干涩。
“外围干扰强烈,但基础功能完好,未发现追踪。”山猫快速汇报,推了推眼镜,“内部……需要时间彻底清扫。”
凌玥没有看任何人,她的目光似乎没有焦点,只是空洞地望着对面墙壁上的一幅廉价印刷画。她缓缓抬起手,手中紧握着一个微缩数据存储器和几页皱巴巴、明显是从日志本上匆忙撕下的纸张。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我们拿到了部分‘彼岸花’的研究数据,”她开口,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低沉而压抑,“还有……这个。”她将存储器和那几页纸放在桌上,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
凌玥深吸一口气,仿佛需要极大的力气才能说出接下来的话,她拿起那几页纸,指尖拂过上面一个清晰而熟悉的签名:“这是我母亲的笔迹,苏婉如。还有我外祖父,苏济世的名字,多次出现在实验记录里。”
霍霆深瞳孔微缩,上前一步,仔细看向那些纸张。上面记录着复杂的实验数据和观测记录,提及“源血活性”、“排异反应”等字眼,在末尾处,确实有苏婉如的签名,笔迹略显潦草,却力透纸背。
“他们确实被关押在那里,至少曾经是。”凌玥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颤抖,“从记录看,他们被迫参与了‘彼岸花’的核心研究,这个所谓的‘生命之源’和……‘圣婴计划’。”她的拳头无声地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日志里提到,‘源血’活性不足,需要寻找‘纯血载体’……他们把我的至亲,当成了实验品和耗材!”
她猛地闭上眼,强压下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与冲天而起的怒火。虽然没能亲眼见到母亲和外祖父,但这些冰冷的文字和签名,如同最残酷的证词,揭示着他们曾经遭受的苦难,也像一把尖刀,狠狠剜在她的心上。
房间里一片死寂。只有队员们粗重的呼吸声。他们都能感受到凌玥话语背后那滔天的怒火和巨大的痛苦。成功潜入并带回关键线索,甚至重创了敌方设施,这本是一场辉煌的胜利。但此刻,没有欢呼,只有沉重的窒息感。找到线索,却与至亲失之交臂,这种功败垂成的遗憾,比单纯的失败更令人揪心。
“我们……没能找到他们的人。”凌玥的声音低了下去,那强装的平静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流露出深藏的无力与不甘。她救回了数据,拿到了线索,留下了印记,制造了混乱,却没能确认母亲和外祖父的现状,没能将他们从魔窟中带出来。这种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感觉,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心。
霍霆深走到她身边,大手用力地握住了她紧绷的拳头,感受到她掌心的冰凉和微微的颤抖。他没有说话,只是用自己温热粗糙的掌心,传递着无言的支持与理解。他知道,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
就在这时,山猫面前的通讯设备发出了有规律的低频闪烁,代表有加密信息传入。
“是总部。”山猫神色一凛,迅速开始接收和解码。
几分钟后,他抬起头,脸色凝重地看向霍霆深和凌玥:“头儿,组长。总部急电。”
霍霆深松开凌玥的手,走过去。山猫将解码后的信息展示给他。
信息内容简洁而冷酷:
“青鸾”行动暴露,敌方已高度警觉,欧洲据点短期内难以再度渗透。鉴于行动风险及“凤翎”小组价值,令尔等即刻终止对“彼岸花”欧洲据点之后续行动,按第三预案撤离。另有紧急任务,需“凤翎”转进东南亚,详情后续传达。
终止行动。
即刻撤离。
命令像一盆冰水,浇在了每个人心头。虽然理智上都知道这是最正确的选择,但情感上,尤其是对凌玥而言,拿着至亲的线索却必须转身离开,这无异于一种煎熬。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霍霆深,眼中翻涌着复杂难明的情绪——有找到线索却未能救人的痛,有对命令的不甘,更有对“彼岸花”那不死不休的仇恨。
霍霆深迎着她的目光,沉声道:“命令已下。线索在手,人,我们迟早会找到。先撤离,从长计议。”
凌玥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咬着下唇,直到尝到了一丝血腥味。她再次看了一眼那冰冷的签名和存储器,仿佛要将上面的每一个字、每一个符号都刻入灵灵魂。
她转过身,面向窗外那依旧浓重的夜色,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
“‘彼岸花’……无论你们把我母亲和外祖父藏到了天涯海角,我发誓,一定会找到他们!”
这句话,不是誓言,而是注定要实现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