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的清晨,不同于平日的繁忙,梦月清位于新城顶层的私人公寓里弥漫着一股罕见的松弛感。
她穿着一身丝质睡袍,赤足踩在柔软的地毯上,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逐渐苏醒的城市。
手边放着一杯温度刚好的手冲咖啡,没有加糖,也没有加奶。
晨光勾勒着她清冷的侧脸,但那双平日如寒潭般的眸子里,今日却带着一丝惬意。
秦家,完了。
于昨夜23:17分,秦氏集团正式向法院提交破产保护申请,所有核心资产进入冻结清算程序。
这个念头在她脑海中清晰浮现,不带任何情绪,只是一个客观事实。
过去的几月,她精心策划了一系列围猎。
在新城“慈善组织”学生会深耕多年,梦月清自然熟知新城大小利益集团,这次她暗中甄别联系了其中与秦家不和或有利益冲突的大部分中上层利益集团。
加上她联合花家残部和、以及趁机入场的各方中立和投机势力共同发力,还有夏念清所给予的那把“钥匙”。
终于,她撬开了秦家最坚固的堡垒。
内部核心数据的泄露和家族丑闻、产品质量存在问题等等,秦家的股价在经历短暂的虚假繁荣后雪崩,核心资产被逐一肢解、蚕食。
她甚至没有亲自下场进行最后的收割,只是冷静地在关键节点推动了几下,那头自负的巨兽便在内忧外患中轰然倒塌。
新城,再无秦家。
此刻,她享受的并非是胜利的快感,而是这种一切尽在掌控的绝对秩序感。
混乱被抚平,不听话的棋子被清除,棋盘再次变得清晰。
然而,宁静总是短暂的。
她的私人手机屏幕亮起,一条加密信息简洁地列出今日议程:周六上午十点,与云城高家、雨城洛家代表洽谈后续合作细节;
下午三点,与白家代表进行初步接触。
看到“白家”二字,梦月清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的弧度。
死对头?在足够的利益面前,这个词显得如此苍白。
白家能屈尊前来,本身就说明了梦月清在此役中展现出的实力和手腕,已经让他们不得不暂时放下宿怨。
毕竟,在利益面前,没有永远的敌人。
她放下咖啡杯,走向衣帽间。
今日学生会办公室还有不少事需要她去做。
上午10:15,学生会会长办公室。
杜春秋拿着一份文件,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进。”
听到声音,他立刻脸上露出温和而恭敬的笑容,推开了门。
“会长,这是社团活动部关于社团招新活动的计划总结,梁部长让我送过来请您过目。”
他将文件轻轻放在梦月清桌前。
梦月清头也未抬,继续批阅着手中的报告:“放这。”
杜春秋却没有立刻离开,他斟酌片刻开口道“会长,辛苦了。我听父亲说,新月公司周六要您与高家、洛家,还有…白家的代表洽谈,事务繁忙,会长请多注意休息。”
他语气自然,仿佛只是随口的关心。
新月公司即为梦月集团设立在新城的子公司,杜春秋的父亲杜万盛就是其子公司的核心部门重要负责人。
梦月清依旧未抬头,忙着手中的工作,只是清冷地应了一声:“嗯,我知道了。”
说完她拿起送来了文件,拆开仔细检查了一番,便盖章签字了,“做得不错。”
随即将这份文件放在了处理好的一叠上。
然而,杜春秋见梦月清这反应,心中却是涌现一抹欣喜,要是换平时,他早已被“请”出去了。
他的笑容舒展了许多,想到梦月清如今在新城为集团立下了大功,大概率毕业后就会在新月公司担任ceo或总裁。
他“似乎”感受到她的高兴。
鬼使神差,他没把话仔细过脑子地开口了:“会长,如果需要人手处理一些琐碎工作,我很希望能有机会参与,为会长尽一份绵薄之力。
毕竟,作为新月公司负责人的儿子,以入职梦月集团为目标,我希望能为会长分忧。”
他终于说出了来意。
他太渴望能进入她的核心圈子,哪怕只是边缘。
他看着她以惊人的速度成长,掌控力越来越强,距离他似乎也越来越远,这种失控感让他恐慌,让他急于表现。
梦月清手中的钢笔顿住了,办公室内的空气也随之瞬间凝滞。
她终于抬起头,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冰冷地看向杜春秋,没有任何情绪。
“杜春秋。”她的声音不高,“不知道你是否清楚,下周的社团活动部部长选举,梁婉婷推荐的部长人选,并不是你。”
杜春秋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梦月清继续道:“以你在普通成员中的影响力,你当然可以通过投票获得那个位置。但是,记住。”
她的目光不带丝毫感情,“安分些。有些……不是你能觊觎的。”
她垂下眼帘,重新看向文件,用最后一句为他今日的冒失定了性:“工作时间,谈与本职无关的私事。记过一次,自己去找乐瑶登记。”
“哦,对了,提醒一下杜万盛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她忽然补充一句。
最后一句话让杜春秋霎时间僵在原地,白皙的脸蛋失去了些许血色。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是的,合作洽谈会是他父亲半小时前打电话来跟他说的,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这已经证明他的父亲也在暗示他去接近梦月清。
这是对他父亲的警告吗?
一股混杂着屈辱、愤怒、不甘和恐惧的情绪在他心中翻江倒海。
他几乎是凭借着强大的自制力,才维持住表面的平静,低声说了一句“是,会长”,然后转身,步伐略显僵硬地离开了办公室。
门关上的瞬间,门内的梦月清眼底闪过一丝厌烦。
而门外,低头靠在门上的杜春秋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
记过!她竟然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给他记过!还是如此毫不留情的当面斥责!
在心中谩骂了半晌,心情渐渐平息,他才回过神来自己干了一件多蠢的事。
这根本就不是他能做出来的事,人怎么能做出这么蠢的事?
他知道自己今天太着急了,犯了从前绝不会犯的低级错误。
但他控制不住。
父亲的低语和十多年来的内心折磨都在催他,梦月清不同以往的反应则让他理智被压抑的情感一时占了上风,以至于他都忘了他一开始的目的只是想用周六这件事来奉承一下,以此来获得一些好感。
当然,杜春秋也忘了现在自己还是个大二学生。
他能做的也只有打感情牌,在工作上妄图接近,实在痴人说梦。
或者说,他就是个痴人。
因为他清晰地感受到,梦月清成长的速度太快了!快到他几乎要跟不上她的脚步!
刚入学时,他还能凭借家世和能力,与她有更多的交集,虽然她依旧冷淡,但距离似乎还没有如此遥远。
可现在,她仿佛已经站在了高山。
他爱她。
爱她的强大,爱她的冷静,爱她那仿佛能掌控一切的气场。
但他也恨她。
恨她的眼里从来没有他,恨她永远将他拒之门外,恨她如此轻易地就能让他失控,让他变得不像自己。
恨她为什么不能像其他女孩一样,能被他的温柔和才华所打动。
如今,这种极致的爱与恨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扭曲的情感,令他痛苦却又兴奋的。
他恐惧于她的疏远,却又病态地迷恋着这种求而不得的折磨。
“就这么讨厌我?”他低声自语,带着一丝疯狂的笑意。
现在只有在工作时,他才能有正当的理由接近她,哪怕只是短短几分钟。
他回想起她刚才那冰冷的眼神,心中一阵刺痛,却又莫名地涌起一股兴奋。
就是这样,就是这种将他彻底无视的姿态。这让他痛苦,也让他更加确定,他一定要得到她,无论用什么方法!
他必须更快地往上爬,直到有资格站在她身边,或者……将她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
就在这个疯狂的念头闪过时,他余光忽然瞥到一个慢悠悠接近的身影。
心中一惊,他赶紧整理自己的表情,抬头转身动作一气呵成,笑着打招呼。
而来人不是别人,是夏念清。
其实,刚刚那幕夏念清一直看在眼里,一会怒一会笑,不禁思忖这家伙不会傻了吧?
变态似乎离杜春秋只差一步之遥。
……
会长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敲响。
“进。”
听到回应,夏念清推门而入,手中拿着一份装订整齐的文件。
“会长,这是财商部关于本次社团招新活动的经费使用总结报告,请过目。”
夏念清将文件放在梦月清桌面的空处。
近段时间林默已经将一些事慢慢交给了他去做了,虽然他不知道跑腿送文件这件事能锻炼他哪里就是了。
[也许,锻炼在会长面前的抗压能力?或者林默自知文件做得不好,很有可能会被骂?想坑他一把]
想起杜春秋在门口那样子,夏念清起了一丝无端遐想,觉得很有可能,目光不自觉落在了会长的乌黑的发顶上。
“还不走?”梦月清没抬头,突然出声道。
“没。”夏念清一惊,忽然回过神来,不再多想,步伐一动,准备转身离开。
他可不会傻站着看,只要他早点走骂也骂不到他,谁叫他还不是部长。
然而,下一秒,他的想法落空了。
“等下。”
随着梦月清的声音传来,夏念清身子一僵,心中轻叹一口气,收回了刚迈出半步脚。
梦月清放下了手中的钢笔,抬起头,目光落在夏念清身上。
那眼神总是让夏念清琢磨不透,除了好感度外,这也是他觉得会长有些喜怒无常的依据。
“效率很高。”
梦月清伸手拿过报告,并没有立刻翻开,而是看着夏念清,“林默推荐你接任财商部部长,看来不是一时兴起。”
她的语气是陈述,而非询问。
显然,这件事在她这里已经挂上了号。
夏念清心中一顿,原来是这事,于是微微颔首:“林部长给了我很多指导和信任,我会尽力不辜负他的推荐,以及……会长的期望。”
他感觉到自己面对梦月清时,总是不自觉会拘谨一些,也许是这权力过大的学生会制度带来的,他不清楚。
“期望?”
梦月清眉梢微挑,似乎觉得这个词有点意思,“呵呵,这倒不像是你会说出来的话。林默推荐你,是因为他认为你能做好。至于你是否真的能做好……”
她顿了顿,指尖在经费总结报告上轻轻一点,“需要靠这些实实在在的东西来证明。”
“我知道。”夏念清迎着她的目光,“我会用工作成果说话。”
梦月清看着他的眼神,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她喜欢这种直接且目标明确的态度,省去了许多无谓的试探和客套。
她终于翻开那份经费总结报告,快速浏览起来。
报告条理清晰,数据详实,看得出是用了心,并且对财商部的工作有了相当程度的理解。
“做得不错。”梦月清合上文件,算是给予了初步的肯定,“下月的选举,准备得如何?”
“正在按照流程准备。”夏念清回答,“童书记发的选举细则已经仔细看过。”
“嗯。”梦月清不再多问,“去吧。”
她重新拿起钢笔,示意谈话结束。
夏念清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轻轻带上门,他一转身,却意外地看到杜春秋并未走远,似乎正靠在走廊不远处的窗边,像是在欣赏外面的风景。
见到夏念清出来,杜春秋脸上立刻浮现温和笑容:“夏副部长,汇报完了?”
“杜副部长。”夏念清点头致意,心中却是一动。
他总感觉这“绿茶”准备搞事。
“看来夏副部长深得会长信任啊。”杜春秋语气轻松,仿佛随口一提,“这么快就谈完了重要工作。”
夏念清听出了他话里那丝若有若无的试探,面上不动声色:“只是例行汇报工作而已。杜副部长不也刚向会长汇报完吗?”
杜春秋眼底闪过一丝阴霾,但笑容不变:“是啊,都是为学生会服务。对了,听说林部长大力举荐夏副部长接任财商部部长?真是令人羡慕。”
“呵呵,还是杜副部长你更厉害,你可比我多至少半年的经验。”夏念清表面还是维持礼貌,心中却是有些无语,那话语实在令他肉麻。
他实在搞不明白,上次食堂的对话其实按理说已经撕破脸了,这家伙却还是无事发生一样,不是一般的会演。
“谦虚了。”杜春秋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
看着杜春秋离去的背影,夏念清微微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