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月天提着装着变异蛛丝的木盒,脚步轻快地穿过族地的石板路。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袖口的“存护”图腾在余晖里泛着暖光。
路上遇到的族人纷纷朝他颔首问好,眼神里满是敬畏与讨好。
如今的他是族长亲传弟子,又是百年难遇的存护天才。
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跟在哥哥身后、会被人抢走粟米的小可怜了。
可他没半点架子,遇到相熟的少年还会停下来聊两句。
说起方才在废矿场和哥哥并肩作战的事,眼里亮得像落了星子。
直到走到族长大殿门口,他才收敛了笑意,理了理衣襟,抬手轻叩殿门。
“进来。”
殿内传来古月度沉稳的声音,带着几分上位者特有的威严。
古月方天推门而入,殿中烛火通明,暖黄的光映在盘龙柱上。
把阴影拉得忽明忽暗。
古月度坐在首座的檀木椅上,一身玄色长袍绣着金线云纹。
手里摩挲着枚玉扳指,见他进来,脸上立刻绽开温和的笑容。
像极了疼爱晚辈的长辈。
“天儿回来了?快过来让师傅看看,没受伤吧?”
古月度招手让他上前,目光扫过他身上的族服,见没有破损。
才松了口气似的说道:
“废矿场的变异蛛毒性不小,你第一次单独跟你哥哥去那种地方。”
“师傅还担心你应付不来呢。”
古月方天把木盒递过去,语气里带着几分雀跃:
“师傅您放心,我跟哥哥配合得可好了!”
“那些变异蛛根本近不了身,最后那只蛛后还是我用屏障困住。”
“哥哥才趁机刺穿它眼睛的。对”
“了师傅,这是收集到的蛛丝,您之前说这些能用来做防御甲。”
“我都仔细收好,一根没断。”
古月度接过木盒,打开看了眼里面整齐叠放的银灰色蛛丝,满意地点点头。
指尖在蛛丝上轻轻划过,语气却慢慢沉了下来:
“你呀,就是太依赖你哥哥了。”
“这次任务能成,固然有你的功劳。”
“可若不是你哥哥在前面冲,你哪有机会施展屏障?”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古月天,眼神里带着几分“语重心长”:
“天儿,师傅不是要挑拨你和你哥哥的关系,只是有些话师傅必须跟你说清楚。”
“你哥哥他……终究是没觉醒命途的人。”
“这颗星球上,没有命途就等于没有未来,这辈子顶破天也就是个能打的凡人。”
“跟你这种站在族内顶端的命途行者,天生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古月天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他没想到师傅会突然说起这个,挠了挠头,面露难色地辩解:
“师傅,您这话不对。”
“我哥哥他虽然没有命途,可他的战斗能力比我强多了!”
“上次狩猎队遇到铁甲熊,队里三个命途行者都拿不下。”
“最后还是哥哥用三剑挑了熊眼才解决的。”
“而且我觉得,他只是觉醒得晚,以后肯定能唤醒命途的!”
“以后?”
古月度轻轻重复了这两个字,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冷意,却又很快被慈爱掩盖:
“天儿,你就是太心软,太念及兄弟情分了。”
“觉醒命途靠的是天赋,不是努力。”
“你哥哥都十八岁了,若是能觉醒,早就觉醒了,哪会等到现在?”
“你要知道,你现在是族里的希望,是未来的族老。”
“你的身边该是跟你一样的命途强者,而不是一个……只能靠蛮力生存的凡人。”
他的话像根细针,轻轻扎在古月方天心上。
古月方天张了张嘴,还想替哥哥辩解。
可看着师傅温和却不容置疑的眼神,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知道师傅说的是族里大多数人的想法。
这些年总有人在他耳边说“你哥哥是个拖油瓶”“别跟没命途的人走太近”。
可在他心里,哥哥永远是那个会把烤红薯分他大半。
会为了护他跟人拼命的人,跟有没有命途没关系。
古月度见他不说话,知道这话说到了他心里,便不再纠缠这个话题。
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轻快起来:
“好了,不说这些扫兴的事了。”
“对了天儿,你跟古月药那丫头的事情,进展得怎么样了?”
“古月药”这三个字刚出口,古月天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连耳根都透着红色。
他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眼神飘向殿外的烛火,声音也低了下去:
“师…师傅,我和药儿才刚刚认识没多久呢。”
“就是上次族里的义诊,我帮她搬了些药材,聊了几句……”
“刚认识就叫‘药儿’了?”
古月度故意拖长了语调,眼里带着打趣的笑意:
“看来这‘认识’,可不一般啊。”
“师傅!”
古月天的脸更红了,急得差点抬手去捂脸:
“不是您想的那样!我就是觉得叫‘药儿’亲切些,没有别的意思……”
他越说越乱,到最后连自己都不知道在解释什么。
只能站在原地,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手足无措地看着古月度。
古月度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显得格外温和:
“好了好了,师傅不逗你了。”
“其实啊,师傅不仅不反对你和她在一起,还特别希望你们能好好相处。”
“你知道吗,古月药是医疗院院长古月姬的孙女。”
“本身也是觉醒了‘丰饶’命途的强者。”
“存护配治愈,简直是天作之合,对咱们古月族的未来也是好事。”
他站起身,走到古月天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诚恳:
“天儿,这可是难得的缘分,你可要好好把握。”
“古月药那丫头性子温柔,医术又好,跟你很般配。”
“以后你要是遇到什么问题,也可以多跟她聊聊。”
“女孩子心思细,说不定能帮你出出主意。”
古月天没想到师傅会这么支持自己,脸上瞬间露出惊喜的笑容。
眼睛亮得像两颗星星:
“真的吗师傅?您真的不反对我和药儿在一起?”
“当然是真的。”
古月度笑着点头,眼里的慈爱仿佛要溢出来:
“师傅还能骗你不成?”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也累了一天,先回去休息吧。”
“记得明天按时来练习,可别因为别的事分心。”
“我知道了师傅!谢谢师傅!”
古月天激动地鞠了一躬,转身快步跑出大殿。
脚步都比来时轻快了不少,连殿门都忘了关严,留了道细细的缝隙。
殿内的笑声在他离开的瞬间戛然而止。
古月度脸上的慈爱像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阴鸷。
他缓缓走回首座,手指在檀木扶手上轻轻敲击。
发出“笃笃”的声响,在寂静的殿内显得格外刺耳。
“都出来吧。”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大殿两侧的暗门缓缓打开,四道身影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为首的是个穿着白色医袍的中年女子。
面容清丽,却带着几分冷意,正是医疗院院长古月姬。
她身边站着三个须发皆白的老者,都是族里的长老。
分别掌管着狩猎队、护卫队和族内事务,每一个都是古月族的核心人物。
四人走到殿中,对着古月度躬身行礼,声音恭敬却带着几分凝重:
“族长。”
古月度抬了抬眼,目光落在古月姬身上,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丰饶孽物提炼的药剂,研究得怎么样了?是否能对方源使用?”
古月姬直起身,从袖中取出一个黑色的瓷瓶。
瓶身上刻着复杂的纹路,里面装着淡绿色的液体,透着几分诡异的光泽。
她将瓷瓶递到古月度面前,声音平静无波:
“回族长,药剂的稳定性已经基本达标,只是还需要最后一次调试。”
“确保不会在使用时出现副作用。最多一个月,就能对方源使用。”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
“到时候,我会让药儿去引诱他。”
“药儿跟方源有过几面之缘,方源对她没有戒心。”
“而且药儿觉醒的是丰饶命途,天生让人觉得亲近。”
“只要她找个理由,方源肯定会跟着她来医疗院。”
古月度接过瓷瓶,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
一股淡淡的腥气扑面而来,却让他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他握紧瓷瓶,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不错,做得很好。”
“这个方源,虽然没有命途,却比很多命途行者都难对付。”
“上次黑风森林狩猎,他一个人就解决了三只变异兽。”
“若不是他没有命途,恐怕早就威胁到我们的地位了。”
“现在正好,用这药剂控制他。”
古月度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阴狠:
“药剂一旦起效,他就会变成我们的傀儡。”
“到时候我们可以让他去对付那些难缠的丰饶孽物,也可以让他跟天儿反目。”
“方天那么信任他,若是看到他‘背叛’族里。”
“肯定会伤心欲绝,到时候他就只能依靠我们。”
“再也不会想着那个没用的哥哥了。”
旁边的大长老皱了皱眉,语气带着几分担忧:
“族长,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
“古月方天对他哥哥的感情极深。”
“若是让他知道我们控制了方源,恐怕会引起他的不满。”
“甚至会影响他对族里的忠诚度。”
“不满?”
古月度冷笑一声,眼神里满是不屑:
“他现在是族里的天才,是未来的族老,他的一切都是族里给的。”
“只要我们告诉他,方源‘背叛’了族里,投靠了丰饶孽物。”
“他就算再念及兄弟情分,也只能选择站在族里这边。”
“更何况,我们还有古月药。”
“古月药是他喜欢的人,只要药儿在他身边劝他,他很快就会忘了那个哥哥。”
他看向古月姬,语气带着几分命令:
“古月姬,你要看好古月药,让她跟古方月天多接触,最好能尽快确定关系。”
“方天是我们手里的棋子,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是,族长。”
古月姬躬身应下,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却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另一位长老开口说道:
“族长,若是药剂对方源起效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大量生产。”
“用在那些凡人身上?”
“族里的命途行者越来越少,每次清缴丰饶孽物都要损失不少人。”
“若是能让凡人变成傀儡,替我们去战斗,就能大大减少命途行者的伤亡。”
“没错。”
古月度眼中闪过一丝狂热:
“这才是我们研究这药剂的最终目的!”
“凡人那么多,就算死了也不可惜,只要能让我们这些命途行者活下去。”
“只要能让古月族在这颗星球上站稳脚跟,牺牲再多凡人也值得!”
他站起身,走到殿门口,推开那道没关严的门缝,看向外面漆黑的夜空。
夜风吹进来,带着几分凉意,却吹不散他眼中的野心。
他握紧手里的瓷瓶,声音低沉而坚定:
“一个月后,就是方源的死期,也是我们古月族崛起的开始。”
“你们都下去准备吧,记住,这件事绝不能泄露出去。”
“尤其是不能让古月方天知道。”
“在他眼里,他那个哥哥,还得是那个‘保护他’的好哥哥。”
“是!”
四人再次躬身行礼,转身快步离开大殿。
暗门缓缓关上,将殿内的阴冷与野心彻底隔绝在阴影里。
古月度独自站在殿门口,手里的瓷瓶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他想起古月方天刚才提到方源时的兴奋模样,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
“古月方源,你就算再能打,也不过是个没有命途的凡人。”
“很快,你就会变成我手里最锋利的刀。”
“而你的弟弟,会亲手把你推向深渊。”
夜风吹过,族地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曳,把他的影子拉得扭曲而狰狞。
与此同时,古月方天正提着食盒,快步走向方源的住处。
方源的住处很简陋,就在族地边缘的一间小木屋。
屋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个放剑的架子,却收拾得干干净净。
听到开门声,方源抬头看向古月方天:
“回来了?饿不饿,灶房还留着热粥。”
“哥,我不饿,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古月天把食盒放在桌上,打开一看,里面是两碟小菜和一个还冒着热气的肉包。
这是族里只有命途行者才能吃到的东西,他特意跟灶房要的。
他把肉包递给方源,语气带着几分兴奋:
“哥,师傅今天夸我了,说我这次任务完成得很好。”
“还说……还说支持我跟药儿在一起呢!”
方源接过肉包,咬了一口,肉汁的香味在嘴里散开。
他看着弟弟兴奋的模样,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那很好,你喜欢就好。”
“哥,你见过药儿吗?”
“她长得可好看了,医术也特别好。”
“上次我胳膊受伤,她只用了几分钟就治好了。”
“一点都不疼。”
古月天絮絮叨叨地说着,眼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等以后我跟她成亲了,我们就一起保护你,保护族里。”
“再也不让你一个人去做危险的任务了。”
方源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只是把肉包递到弟弟嘴边:
“多吃点,明天还要学新的屏障术,别饿肚子。”
古月天咬了一大口肉包,含糊不清地说道:
“哥,你放心,我很快就能变强,到时候我保护你!”
方源看着弟弟明亮的眼睛,他想起今天在废矿场时。
古月辰说的那句“族长让你别跟你哥哥走太近”。
又想起弟弟刚才提到师傅时的恭敬模样,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可他看着弟弟兴奋的样子,终究还是把不安压了下去。
他伸手揉了揉弟弟的头发,语气平静:
“好,我等着。”
夜渐渐深了,月光透过窗户照进屋里,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