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铁根那记朴实无华又凶悍绝伦的“劈柴式”,不仅剁了那深渊根须的“爪子”,更是像一瓢滚油浇进了靠山屯这锅本就咕嘟冒泡的浑汤里。
卫生所门口,死寂得能听见耗子放屁。
地上,几截被斩断的黑色根须还在顽强地扭动、弹跳,墨绿色的污血呲呲地腐蚀着泥地,冒出带着恶臭的青烟。墙上,另外几条根须像毒镖似的钉着,兀自不甘心地抽搐。
王癞子躺在床上,因为根须被斩断,那撕心裂肺的嚎叫变成了断断续续、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包裹着大腿的根须丛似乎暂时“萎靡”了些,但墨绿色的脓液依旧在缓慢渗出,看得人头皮发麻。
赵会计瘫在泥地上,裤裆湿了一大片,散发着可疑的骚气。他面无人色,嘴唇哆嗦着,绿豆眼里全是劫后余生的惊恐和后怕,哪还有半分之前的趾高气扬?二狗和三驴子拎着绳子棍棒,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跟俩门神似的——还是吓破了胆的门神。
围观的村民更是大气不敢出,看向陈铁根的眼神,从之前的同情、看热闹,瞬间变成了混杂着敬畏、恐惧和难以置信的复杂情绪。一柴刀剁了妖怪的“手”?这还是那个整天蔫了吧唧、见谁都赔笑的陈铁根?
陈铁根甩了甩柴刀上粘稠的墨绿污血,那动作随意得像在甩掉镰刀上的草屑。刀身上的锈迹似乎被这污血浸润得更深、更斑驳了,隐隐透着一股子饱饮鲜血后的……餍足感?他懒得看地上瘫着的赵会计,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秦秀莲和她爹秦老蔫。
“愣着干啥?”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找点盐!越粗越好!再弄盆刚烧开的滚水!泼这些‘树根’上!快!”
秦秀莲如梦初醒,也顾不上害怕了,一抹眼泪,转身就冲进里屋。秦老蔫也挣扎着爬起来,哆嗦着去找盐罐子。
“陈……陈铁根!” 赵会计终于缓过一口气,声音尖利颤抖,带着色厉内荏,“你……你竟敢包庇……”
“包庇你大爷!” 陈铁根猛地回头,眼神如同两把淬了冰的剔骨刀,狠狠剐在赵会计那张肥脸上,“赵有财!睁开你的狗眼看看!王癞子这腿,是秀莲妹子弄出来的?还是你他妈招来的‘山神爷’显灵了?!再敢放一个屁,信不信老子把你塞炕洞里,跟王癞子腿上这玩意儿作伴去?!”
他这话带着赤裸裸的威胁,配上他手里那把还在往下滴着墨绿污血的破柴刀,以及刚刚剁“妖怪爪子”的凶威,效果拔群!
赵会计被那眼神吓得一哆嗦,后半截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喉结上下滚动,愣是没敢再吱声。塞炕洞?跟那会咬人的树根作伴?他裤裆好像又湿了点。
很快,秦秀莲端着一大盆热气腾腾、滚开的沸水冲了出来,秦老蔫也捧来了半罐子粗盐粒子。
“泼!” 陈铁根言简意赅。
哗啦!
滚烫的开水混合着大把的粗盐,如同暴雨般泼向王癞子腿上那些蠕动的根须,以及地上墙上还在扭动的断茬!
嗤——!!!
一阵比刚才强烈十倍的、如同热油煎肉的刺耳声响瞬间爆发!伴随着更加浓郁、令人作呕的焦糊恶臭!
“嗬啊——!” 王癞子发出一声非人的惨嚎,身体剧烈抽搐。
那些被沸水盐汤浇中的根须,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海参,疯狂地扭曲、蜷缩、冒泡!表面的墨绿色脓液被迅速烫化,露出下面焦黑碳化的本体!嘶嘶的尖鸣变成了垂死的哀嚎!地上的断茬和墙上的“毒镖”也迅速失去活性,变得焦黑僵硬,不再动弹。
这土法“消毒”效果立竿见影!虽然王癞子疼得死去活来,但腿上那些根须的活性肉眼可见地被压制了下去,不再疯狂生长蠕动,只是依旧狰狞地盘踞着。
“暂时死不了。” 陈铁根瞥了一眼疼晕过去的王癞子,对秦老蔫道,“秦叔,找点干净的布,裹严实了,别让这玩意儿再透气儿。秀莲,剩下的‘猪不吃’还有吗?捣碎了,混点草木灰,给他糊伤口边缘,能糊多少糊多少,别碰里面那黑疙瘩就行。”
“有!还有!” 秦秀莲赶紧点头,看向陈铁根的眼神充满了感激和依赖。
陈铁根这才把目光重新投向泥地上瘫着的赵会计,脸上又挂起了那副懒洋洋的、带着点混不吝的笑容,只是这笑容在赵会计看来,比阎王爷的催命符还瘆人。
“赵会计,” 陈铁根用柴刀刀尖,漫不经心地拨弄着地上一条焦黑的根须断茬,“您这裤子……湿得挺透啊?要不,先回家换条干的?这‘抓革命促生产’的活儿,穿着湿裤子干,容易得痔疮。”
噗嗤!
人群里不知谁先没憋住笑出了声,紧接着就是一阵压抑的哄笑。
赵会计的脸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青,最后变成猪肝色,羞愤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哆嗦着,在二狗和三驴子连拖带拽的搀扶下,狼狈不堪地爬起来,连句狠话都不敢撂,夹着湿漉漉的裤裆,灰溜溜地挤出人群跑了,活像一条被打断了脊梁的落水狗。
一场风波,被陈铁根一刀加一盆开水,暂时按了下去。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事儿,没完。赵会计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丢了这么大一个人,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陈铁根扛着柴刀,在众人复杂目光的注视下,晃晃悠悠地往自己那破泥坯房走。秦秀莲想跟上来,被他摆摆手拦住了:“看好王癞子,别让那黑玩意儿再冒头。我回去眯会儿,昨晚没睡好。”
他说的倒是实话。昨晚折腾那半颗蛇头,确实没怎么睡。更重要的是,他心里惦记着墙角酸菜缸里那泡了一宿的“硬菜”!
推开吱呀作响的破门,一股比昨天更浓郁、更复杂、也更……邪性的气味扑面而来!那味道,像是陈年老酸菜汤里炖了一锅腐烂的海鲜,又混进去半瓶敌敌畏,最后还撒了一把硫磺粉!顶得陈铁根都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他反手关上门,快步走到墙角那口大酸菜缸前。压着盖子的破砖头还在。他深吸一口气(差点被那味儿顶个跟头),一把掀开了沉重的木盖子!
嚯!
一股难以形容的、浓烈到形成淡绿色可视烟雾的气体,“噗”地一下从缸口喷涌而出!瞬间弥漫了整个小屋!那味道,简直是对人类嗅觉的终极侮辱!
陈铁根屏住呼吸,眯着眼,忍着强烈的生理不适,探头朝缸里望去。
浑浊的卤水颜色变得更深了,近乎墨绿,表面漂浮着一层厚厚的、如同油脂般的暗红色泡沫,还在咕嘟咕嘟地冒着诡异的气泡。昨天塞进去的半颗蛇头,此刻竟然……膨胀了!
原本干瘪的死寂蛇头,此刻像是吸饱了水的海绵,胀大了一圈,灰绿色的鳞片在墨绿的卤水里泛着一种油腻的、不祥的光泽。最诡异的是腔子里塞着的那团暗红色“血太岁”!
那玩意儿……活了!
不,不能说是活了。而是它像一块被泡发到极致的诡异菌毯,从蛇头的腔子里疯狂地蔓延出来!暗红色的菌丝如同活物的血管脉络,爬满了蛇头的内外表面,甚至有一部分已经探入了周围酸臭的卤水和腌菜里!菌丝表面分泌着黏稠的、亮晶晶的、如同糖浆般的暗红色液体,散发出那股子混合着腥甜、腐败和硫磺味的邪异气息!
整个画面,就像一颗来自地狱的、长满了暗红血管瘤的腐烂头颅,正在一缸馊臭的毒汤里缓慢地……发酵!
饶是陈铁根见多识广,也被这邪门又恶心的景象给整得有点反胃。这“深渊”出品的玩意儿,路子是真他娘的野得没边儿了!
他捏着鼻子,强忍着不适,用旁边一根烧火棍,小心翼翼地拨弄了一下那被暗红菌丝包裹的蛇头。
咕噜…
蛇头在卤水里微微晃动了一下。
突然!
那布满蛇头表面的暗红菌丝猛地一阵收缩蠕动!紧接着,一股更加浓郁的、带着强烈致幻和混乱气息的暗红烟雾,从菌丝缝隙和蛇头的眼窝、口鼻处“嗤”地喷了出来!直冲陈铁根面门!
“操!” 陈铁根反应极快,猛地后仰!同时体内那点微薄得可怜、却精纯无比的灵力瞬间运转至双目!
嗡!
他眼中似有极淡的银芒一闪而逝!
那股扑面而来的暗红烟雾,在他眼中瞬间被“解析”开来——无数细小的、扭曲蠕动的、散发着混乱精神波动的暗红色孢子!这玩意儿要是吸进去,轻则精神错乱发疯,重则直接变成只知道吞噬和破坏的深渊傀儡!
好毒的东西!
陈铁根屏住呼吸,手中烧火棍灌注了一丝灵力,闪电般探出,精准地点在那喷吐烟雾最剧烈的蛇头口鼻处!
噗!
如同戳破了一个脓包!
一股更加粘稠腥臭的暗红液体喷溅出来,喷在烧火棍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蛇头表面的菌丝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喷吐的烟雾戛然而止。
陈铁根收回烧火棍,看着棍尖被腐蚀出的一个小坑,眼神凝重。这“血太岁”被酸菜缸里的特殊环境和深渊蛇头的残存妖力一激,变异成了更邪门的东西!这喷出的孢子烟雾,简直是生化武器!
他盯着缸里那颗被暗红菌丝包裹、如同在墨绿毒汤中沉浮的诡异蛇头,又看看手里这把似乎对那暗红菌丝和喷溅液体隐隐传来“渴望”波动的破柴刀。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疯狂的念头,如同荒草般在他心底滋生出来,压都压不住。
“这汤……” 陈铁根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眼神里闪烁着一种近乎赌徒般的狂热和荒诞的兴奋,“它保熟吗?”
那团粘稠、冰冷、散发着极致邪异气息的暗红凝胶滑入喉咙的瞬间,陈铁根感觉自己像是生吞了一块刚从万年冰窟里挖出来的、裹着岩浆的腐肉!
极致的冰寒与灼烧感同时在食道里炸开!紧接着,一股狂暴到无法形容的混乱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水,混合着无数疯狂、扭曲、充满恶意的精神碎片,狠狠撞进了他的四肢百骸!直冲识海!
“呃啊——!”
饶是以陈铁根那被轮回打磨得近乎磐石的心志,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他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皮肤下的血管根根凸起,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红色,如同有无数细小的毒虫在里面疯狂钻行!眼前瞬间被无数破碎、血腥、充满呓语的幻象填满——扭曲的星空、腐烂的巨兽、哀嚎的亡魂……深渊的低语如同亿万只苍蝇在他脑子里同时振翅!
换做任何一个普通人,甚至稍弱点的修士,这一口下去,当场就得爆体而亡或者彻底疯魔!
但陈铁根不是普通人!他识海深处,那点微弱的、却如同亘古星辰般永恒不灭的本命灵光猛地一震!一股源自灵魂本源、历经万劫不磨的冰冷意志轰然爆发!
“镇!”
识海中,如同洪钟大吕般的无声咆哮炸响!瞬间压过了所有混乱的呓语和幻象!
与此同时,他那具被此界稀薄灵气滋养得如同破布袋的身体,此刻却成了最坚固的堤坝!血肉筋骨在狂暴能量的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却硬是凭着骨子里的“韧”字诀死死锁住!丹田里那点微弱的气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如同一个贪婪的黑洞,拼命撕扯、吞噬着涌入的混乱能量!虽然杯水车薪,却也在顽强地转化着!
最关键的,是他手中那把一直紧握的破柴刀!
刀柄处传来一股冰凉、沉凝、带着无匹锋锐和凶戾的吸扯之力!如同久旱逢甘霖的凶兽,贪婪地吞噬着陈铁根体内肆虐的、最为暴戾和污秽的那部分深渊能量!刀身上的斑驳锈迹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锈迹下的幽暗乌光吞吐不定,发出低沉的、只有陈铁根能感知到的嗡鸣!每一次吞噬,都让刀身传递回的“渴望”感减弱一分,多出一分“饱足”的凶威!
酸、甜、苦、辣、腥、臭、腐、幻……无数种极致负面感官在陈铁根体内交织、冲突、爆炸!他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太上老君的八卦炉,又被丢进了九幽黄泉的粪坑里涮了一圈!冷汗瞬间湿透了破烂的褂子,顺着额头鬓角小溪般往下淌,滴在冰冷的泥地上,竟然冒起丝丝缕缕的、带着硫磺味的青烟!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
每一秒都是炼狱般的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炷香,也许只是一瞬。
体内那股狂暴的混乱能量洪流,终于被识海意志强行镇压、被坚韧肉身暂时锁困、被丹田气旋和破柴刀合力撕扯吞噬了大半!虽然依旧有无数细小的“毒刺”在经脉血肉中流窜,带来阵阵刀割火烧般的剧痛和强烈的眩晕恶心感,但最凶险的关口,算是熬过去了!
“呼……呼哧……” 陈铁根大口喘着粗气,如同离水的鱼,浑身脱力地靠在冰冷的土墙上,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紫色。他低头看了看手里那把破柴刀,刀身上的锈迹似乎……淡了那么一丝丝?刀锋边缘,在昏暗的光线下,隐隐流动着一抹几乎看不见的、内敛的乌芒。
值了!虽然过程生不如死,但这把“老伙计”明显得了大好处!而且,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对空气中弥漫的那种混乱的“深渊气息”的感知,变得更加敏锐了!仿佛身体里多了一套专门针对这玩意的“雷达”!
就在这时!
咕噜噜噜——!
一阵极其响亮、如同闷雷滚过的肠鸣音,毫无征兆地从他肚子里炸响!紧接着,一股翻江倒海、势不可挡的便意,如同开闸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意志防线!
“操!真他妈窜啊!” 陈铁根脸色一变,夹紧双腿,捂着肚子,跟被火烧了屁股的兔子似的,嗖一下就蹿出了破屋,直奔屋后那个用破草席围着的、四面漏风的茅坑!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成了陈铁根重生以来最狼狈、也最“酣畅淋漓”的战斗。
那缸邪汤的后劲,全他妈体现在肠道上了!
蹲在那摇摇欲坠的破茅坑里,陈铁根感觉自己的肠子已经不是肠子了,那是通了高压电的传送带!还是装了涡轮增压那种!每一次喷射都如同火山爆发,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和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硫磺、腐肉和烂菜帮子的邪性恶臭!那味道之浓烈,连茅坑里祖传的蛆虫都翻着白肚皮往上漂!
他整个人都快虚脱了,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蜡黄,扶着旁边一根充当支柱的破木棍,摇摇欲坠。心里把那送蛇头的王八蛋祖宗十八代都亲切问候了一遍,顺便把赵会计也捎带上了——要不是这老狗逼封锁后山,他至于兵行险着喝这玩意儿?
好不容易,肚子里那翻江倒海的动静终于平息下来。陈铁根扶着墙,两腿打着摆子,一步三晃地挪回屋里,感觉身体被彻底掏空,比跟那怪蛇大战三百回合还累。但奇怪的是,虽然虚脱,体内那种被“毒刺”乱窜的剧痛感和眩晕感,竟然也随着这通“排毒”减轻了大半!只剩下一种空乏的虚弱感。
“妈的……这深渊泻药……劲儿真大……” 陈铁根灌了几瓢凉水,才感觉自己回了点魂。他再次看向那口酸菜缸,眼神复杂。缸里那暗红色的菌丝似乎因为刚才的“采撷”黯淡了一些,但依旧顽强地包裹着蛇头,在墨绿的卤水里沉浮。
这玩意儿,补是真补(对柴刀而言),毒也是真毒(对人而言)!剩下的,暂时是没福消受了。
他刚喘匀气,破门又被拍响了,这次拍得又急又重,带着一股子蛮横的劲儿。
“陈铁根!开门!赵会计有令!” 是二狗那破锣嗓子,还带着点虚张声势的颤抖。
陈铁根眼神一冷。赵扒皮?刚消停没一会儿,这又憋什么坏屁?他慢吞吞地走过去,拉开破门。
门外站着二狗和三驴子,还有另外两个平时跟着赵会计混的民兵,手里都拎着棍子,脸上带着点强装的凶悍,但眼神躲闪,显然还没从早上那“剁妖怪爪子”的阴影里走出来。
“啥事儿?” 陈铁根倚着门框,有气无力地问,脸色蜡黄,一副“老子刚窜完稀快死了”的衰样。
二狗被他这模样弄得一愣,下意识后退半步,清了清嗓子才道:“赵……赵会计说了!后山封锁区是公社定的!非常重要!现在人手不够!你……你熟悉后山地形,又是生产队的壮劳力,责无旁贷!命你立刻去后山沟壑边的封锁线巡逻!尤其是晚上!必须严防死守,出了岔子,唯你是问!”
晚上巡逻封锁线?
还是刚被他剁了“爪子”的沟壑边?
赵扒皮这是嫌他死得不够快,准备借刀杀人,让后山里的邪物把他给“巡逻”掉?
陈铁根心里冷笑,面上却做出苦瓜脸:“二狗哥,你看我这模样……刚窜……刚拉肚子拉得腿都软了,站都站不稳,哪有力气巡逻啊?要不……你跟赵会计说说,换个人?王癞子他表弟……”
“少废话!” 三驴子色厉内荏地吼了一嗓子,“赵会计的命令!你敢不听?就是破坏抓革命促生产!就是对抗公社!少装病!赶紧收拾收拾,天黑前就去岗哨报道!” 说完,似乎怕陈铁根那柴刀又发威,几个人撂下狠话,转身就溜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看着他们仓皇的背影,陈铁根蜡黄的脸上,慢慢勾起一丝冰冷的、带着点邪性的笑容。
“巡逻?好啊……” 他低声自语,手指轻轻抚过靠在门边的破柴刀刀身。刀身冰凉,那丝内敛的乌芒似乎感应到他的心意,微微一闪。
“正好……老子刚拉了肚子,肚子空,火气大,正愁没地方撒呢。”
他关上门,走到墙角,看着那口依旧散发着邪异气息的酸菜缸,眼神玩味。
“赵扒皮,你给老子等着。这‘窜稀’的仇,还有你算计秀莲的账……咱们慢慢算。”
他转身,从炕席底下摸出半块硬得能砸死狗的杂粮窝头,就着凉水,艰难地啃了起来。蜡黄的脸上,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黑暗中磨砺的刀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