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声终于在山谷边缘彻底停歇。一百名精心挑选的精英士兵动作迅捷而有序地跳下改装过的重型卡车,他们穿着特制的、密不透风的丛林防护服,头戴带有呼吸过滤系统的防毒面具,整个人被包裹得严严实实,每个人身上都背负着沉重的行囊,里面是足以支撑两个月的压缩口粮、净水设备、药品以及充足的武器弹药。自动步枪、冲锋枪、甚至单兵火箭筒,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幽光,彰显着这支小队不容小觑的战斗力。
克钦邦与野人山交界处的空气粘稠而湿闷,混合着腐烂植物和某种未知腥甜的气味,即使隔着高效的过滤面具,似乎也能隐隐嗅到一丝,令人心头莫名发沉。
闵政南站在队伍最前方,他同样穿着厚重的防护服,但行动间却不见丝毫滞涩。他锐利的目光透过防毒面具的护目镜,扫过眼前这片被无边无际的浓绿所覆盖、仿佛亘古未曾有人踏足的原始山脉。
“检查装备,准备进山。”他的声音透过面具内部的通讯器传出,带着一丝金属质的冰冷,清晰地传到每一名队员耳中。
没有多余的废话,队伍沉默地开拔,如同一道灰色的利刃,小心翼翼地切入那片令人望而生畏的绿色迷障。
刚一踏入野人山原始森林的边缘,所有人便立刻感受到了这片土地毫不掩饰的恶意。
光线骤然黯淡下来,参天古木遮天蔽日,虬结的藤蔓如同怪蟒般缠绕垂落。脚下是不知道积累了多少年的厚厚腐殖层,踩上去软绵绵的,每一步都陷到脚踝,发出“噗嗤”的声响,带起一股浓烈的腐烂气息。
最令人头皮发麻的是无处不在的昆虫。无数黑褐色的旱蚂蝗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从树叶上、草丛里、甚至泥土中弹射而出,密密麻麻地吸附在防护服的外层,扭曲着身体试图寻找缝隙。它们的口器如同微型的钻头,徒劳地在坚韧的防护面料上刮擦,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微声响。
这还仅仅是开始。一些体型硕大、近乎拇指大小的黑色蚂蚁,如同披着铠甲的微型恶魔,成群结队地涌来。它们似乎对这群不速之客的外壳充满了“兴趣”,用强壮有力的颚齿疯狂啃咬着防护服。那“窸窸窣窣”的密集啃噬声汇聚在一起,隔着面具,都能看到它们狰狞的口器和锲而不舍的动作。
难以想象,如果没有这身现代化的防护,血肉之躯暴露在此地,会是何等凄惨的景象——恐怕几分钟内就会被这些嗜血的虫蚁覆盖,啃噬得千疮百孔。
“保持队形!不要停留!注意脚下和头顶!”郑先生沉稳的声音在通讯频道中响起,他虽已年迈,但此刻依旧是指挥若定的将帅。二小姐郑嘉怡紧跟在父亲身侧,她的眼神透过护目镜,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手中紧握着一把造型紧凑的冲锋枪。
司徒先生走在队伍靠前的位置,他手中托着一个古朴的青铜罗盘,眉头紧锁。这里的磁场异常混乱,罗盘的指针像是喝醉了酒一般,毫无规律地疯狂颤抖、旋转,根本无法指示稳定的方向。更麻烦的是林间弥漫的迷障雾气,并非寻常水汽,带着一股甜腻的腐朽味道,能见度极低,三五米外便是一片模糊,将整个森林化作了巨大的迷宫。
“磁场太乱,罗盘失效了大半。”司徒的声音带着凝重,“只能依靠山川走势和微弱的生气流动来勉强辨认方向了,慢,但稳妥。”
好在队伍中不乏能人异士。一位经验老到的丛林向导,凭借着他近乎本能的方位感和对植被、地形的超常理解,配合着司徒对风水的模糊感应,艰难地在前方引路。队伍行进得极其缓慢,但总算没有迷失在这片绿色的深林之中。
四天,整整四天。队伍在危机四伏的丛林里艰难跋涉,神经时刻紧绷。防护服内早已被汗水浸透,闷热难当,但没有人敢轻易脱下,哪怕只是掀开一条缝隙。夜晚宿营更是考验,必须燃起特制的驱虫烟,布置好警戒圈,才能勉强获得片刻喘息。
第四天下午,队伍艰难地攀上了一座相对陡峭、视野稍显开阔的山峰。站在峰顶,狂风卷动着浓雾,偶尔露出下方连绵起伏、如同绿色海洋般的山峦。
司徒先生立刻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他屏住呼吸,不顾山风的吹拂,将那个几乎派不上用场的罗盘小心收好,转而全神贯注地观察起四周的山川地势。他的双眼微眯,手指下意识地掐算着,口中念念有词,都是些艰涩难懂的风水术语。
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尺规,掠过远处奔腾如龙脊的山脉主干,审视着近处如同护卫般拱卫的丘陵(砂),寻找着可能隐藏的水源(水)痕迹,尽管大部分溪流都被密林掩盖。
突然,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西北方向约数里外的一处山谷!那里地势奇特,两侧山脉如同巨龙伸出的两支臂膀,呈环抱之势,将一小片低洼之地拥入怀中。谷口收束,形如宝瓶,而谷内隐约可见氤氲之气盘旋不散,并非死寂的瘴气,反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难以言喻的“凝聚感”。更奇特的是,尽管周围群山植被茂密,但那处谷地中心的树木似乎格外高大苍翠,甚至隐隐呈现出一种有序的分布。
“藏风聚气,砂环水抱……虽然水脉隐于地下,但这气象……绝不会错!”司徒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他猛地转向闵政南,手指坚定地指向那个山谷方向,透过防毒面具,都能感受到他眼中迸发的光芒:
“南哥!找到了!你看那里!龙脉至此,蟠踞回旋,两侧砂山如文武臣僚拱卫,明堂开阔,虽不见明水,但地气氤氲如釜上蒸雾,此乃‘潜龙饮津’之象,是上佳的风水宝穴!这等格局,绝非天然形成所能解释,必是经过高人指点,用以滋养阴宅,福泽后裔!那下面,绝对埋着身份极其尊贵之人,必有大墓!”
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司徒所指的方向望去,尽管隔着迷雾,但那处山谷独特的地形和隐约透出的不凡气象,依然让众人精神为之一振。连续数日在死亡边缘跋涉的压抑和疲惫,似乎在这一刻都被这个发现冲淡了不少。
闵政南凝视着那片山谷,护目镜后的眼神锐利如鹰。他缓缓抬起手,沉声下令:
“目标,前方山谷。保持警惕,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