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先生一番祝酒词后,率先将杯中琥珀色的干邑一饮而尽,面带微笑环视众人。桌上其他几位衣着光鲜的港商也纷纷举杯附和,只是笑容底下藏着几分难以言说的审视和疏离。
酒液入喉,气氛似乎热络了些许,但冰冷却在下一刻骤然袭来。
那位先前就语带轻蔑的陈先生,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皮笑肉不笑地开口,目光却斜睨着闵政南:“郑生,酒,我哋饮了。生意,睇你面子上,当然可以倾。但系,”他话锋一转,手指看似随意地指向闵政南,“口讲无凭。呢位乜嘢闵生,有咩本事我哋一概唔知。点知系唔系呃饮呃食嘅老千?大家话系唔系啊?嗰边大陆落来嘅,呢类人唔系好多咩?郑生,我都系劝你擦亮对眼,唔好畀人当水鱼噏啊。”
这话极其刻薄无礼,几乎是当着面扇耳光。闵政南胸腔中怒火“腾”地一下窜起,但他面色却沉静如水,只是搁在桌下的手,指节微微捏紧。他瞥了一眼郑先生,发现这位大佬此刻竟端着酒杯,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没听见一般,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试探!赤裸裸的试探!郑先生是想借这把刀,看看他闵政南到底是真龙还是泥鳅!
闵政南心中冷笑,怒火反而奇异地平息下去,转化为一片冰冷的决绝。既然你要看,那就让你看个够!他意念微动,通过那玄妙的精神链接,向兽宠空间里的“黄老爷”下达了指令。
“既然陈先生认定闵某是骗子,”闵政南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席间的细微嘈杂,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平静,“你我之间,这梁子,就算结下了。”
那陈先生闻言,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嘲讽道:“结梁子?哈哈哈!大陆仔,你知唔知我系边个啊?同我结梁子?你够唔够斤两啊?唔好以为识得两句北方话,识得郑生,就唔知天高地厚!呢度系香港,唔系你乡下田基!识趣就自己滚蛋,唔好喺度丢人现眼啦!”
他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就在闵政南身旁的空地处,空气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没有任何征兆,一道黑影凭空显现!
那是一只体型大得极不寻常的黄皮子!足有山羊般大小!通体毛发油亮漆黑,没有一丝杂色,在玫瑰厅璀璨的灯光下,黑得令人心头发瘆!它人立而起,一双绿豆小眼闪烁着幽绿诡异的光芒,死死盯住了口出狂言的陈先生!
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它竟然口吐人言!声音尖细滑腻,带着一种非人的腔调,却字正腔圆:
“小瘪犊子!过来!让你黄爷爷抽你个大耳刮子!咱们闵爷发话了,跟你姓陈的这仇算结下了!从你这辈儿开始,三代子孙后代都给爷等着点儿!”
“轰——!”
整个玫瑰厅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死寂一片!
所有宾客,包括见多识广的郑先生,全都目瞪口呆,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几个女伴更是吓得用手死死捂住嘴,才没让自己尖叫出声。谁见过这么大、毛色这么诡异、还能说人话的黄皮子?!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这根本不是动物,这是……妖孽!
旁边那桌几个原本还在谈笑的年轻人,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推开椅子,脸色惨白地就要往包间外跑,腿肚子都在打转。
那陈先生更是首当其冲!他脸上的嘲讽和傲慢瞬间凝固,然后碎裂,转化为极致的惊恐!他浑身筛糠般抖动起来,嘴唇哆嗦着,牙齿咯咯作响,一股骚臭味隐隐从他裤裆处传来。他猛地转向郑先生,声音带着哭腔和彻底的崩溃:“郑生!郑生!救我!救我啊!我错啦!我有眼不识泰山!我不该怀疑你带来的人!我该死!我嘴贱!”
郑先生到底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虽然心中也是惊骇万分,但勉强还能维持镇定。他深吸一口气,看向面色平静无波的闵政南,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闵先生……手段通神,郑某佩服。只是,这位老陈毕竟是我多年好友,今日口不择言,也已知错。能否……给郑某一个薄面,高抬贵手?”
闵政南目光冰冷地扫过瘫软在椅子上、几乎快要晕厥的陈先生,淡淡道:“郑先生开口,这个面子,我给。”
他顿了顿,对那漆黑的黄皮子道:“黄老爷,去,赏他个大嘴巴子。告诉他,明日备足厚礼,亲自到四仙城登门道歉。否则,这仇既然结下,后果自负,到时候想解,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得令!闵爷您瞧好儿吧!”那黑毛黄皮子怪叫一声,化作一道黑色闪电,众人只觉眼前一花!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声炸响在死寂的包间里!
陈先生“嗷”一嗓子,脸上瞬间浮现出一个清晰的、带着些许湿漉漉痕迹的红色爪印!火辣辣的疼痛和深入骨髓的恐惧让他彻底瘫软,涕泪横流,连声道:“我道歉!我一定道歉!明日!就明日!备厚礼!登门道歉!求闵先生饶命!饶命啊!”
那黄皮子抽完耳光,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郑先生长长舒了一口气,背后已然被冷汗浸湿。他强自镇定地摆摆手:“好了,此事就此揭过。闵先生,你真是……每次见面,都给我带来不一样的‘惊喜’啊。”他语气复杂,眼神深处对闵政南的重视和忌惮,已然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闵政南如何看不出,郑先生今日组局,这陈先生的发难,恐怕本就存了试探他深浅的心思。他懒得再虚与委蛇,直接挑明:“郑先生,有什么事,不妨直说。无需拐弯抹角,若有用得着我闵某的地方,但讲无妨。”
郑先生闻言,眼中精光一闪,却打了个哈哈,举起酒杯:“今日只谈风月,不谈公务。闵先生,请满饮此杯,改日,郑某必定登门拜访,再详谈合作事宜。吃饭,大家吃饭!”
宴席继续,但气氛早已截然不同。再也没有人敢对那位来自大陆、沉默寡言的闵先生投去丝毫轻视的目光。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都充满了敬畏、恐惧和难以言说的好奇。那神出鬼没、口吐人言的黑色黄皮子,如同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
闵政南泰然自若地吃着菜,仿佛刚才那惊世骇俗的一幕与他毫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