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学校后,这天刚从教授办公室出来,迎面就看到了站在外面的任川。
任川小心翼翼地问:“玉玲,现在有通行证就能从深圳直通香港,从罗湖口岸过关很方便,不用再绕道坐飞机了。你们定好哪天出发了吗?”
“下周一。”
“太好了,我们也是那天!你东西都准备得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
大哥,你是不是忘记咱俩是分手的关系?
任川能不知道吗?
可他整整一个多月没看到心上人了,光是思念都快把他逼疯了。
春节在家那些天,他也不爱出门,就在房间拿着姚玉玲的照片看。
想她在做什么,在吃什么?会不会偶尔也会想起他?
***
“各位同学,请按顺序排好队,我们准备过关了!”教育部派来的领队老师提高嗓音,手中拿着名单,“过关前我要最后点一次名,确保所有人都到齐。”
队伍很快安静下来,两名负责此次行程的教育部干部站在最前方,神情严肃。他们要将这批选拔出来的学生安全送达英国。
“张启明。”
“到!”
“李静。”
“到!”
“贺知行”
“到!”
……
每点到一个名字,那名学生便背着行李,默默站到领队身后。
有官方人员统一带队,手续办得格外顺畅。每人18港币的入境费,不必学生自掏腰包,全由教育部的领队一并支付。
“姚玉玲。”
“到。”
姚玉玲应声出列,站进了即将过关的队伍里。
进入香港地界,所有学生都必须严格遵守纪律,不得擅自离队。
接下来的行程排得密不透风——他们即将乘专车赶往启德机场,
抵达启德机场后,离办理登机手续还有一段时间,领队让大家在候机区暂时休息。
贺知行见状,立刻站起身,拍了拍手吸引大家的注意,“虽然我们接下来要去的学校各不相同,有的去伦敦大学学院,有的去兰卡斯特大学、埃塞克斯大学、还有的去爱丁堡大学,但毕竟都是从国内一起出发的‘同伴’。
我提议,等到了英国安顿下来后,大家最好保持联系。不管是分享学校的情况,还是遇到问题互相帮忙,都能有个照应。”
他的提议,得到了教育部领队的赞同:“出门在外多有不便,英国的环境和国内大不相同,你们很快就能体会到,都是一起出去的优秀学生,到了外面,一定要相互照应。”
不少学生纷纷附和,“这个提议好!”
姚玉玲也不得不承认——有些人确实天生就适合站在人群中央,用与生俱来的亲和力将大家凝聚在一起。
而另一边,任川所在的队伍则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氛围。
他们要去往大洋彼岸的美国,行程颇为周折:需要先乘机飞往日本,再于东京成田机场转机,跨越太平洋,才能最终抵达目的地。
两条航线,两个方向,如同短暂交汇后又将各奔东西的雁阵。
此刻,两位领队的神情都绷得紧紧的,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提高了音量,反复强调着行程要点和安全须知。
一字一句地叮嘱护照保管事宜;另一位则挥舞着行程单,提醒转机时的集合时间和登机口辨认。
带着几十个青春洋溢却又不乏莽撞的学生远赴异国他乡,他们肩上的压力可想而知,每一条叮嘱的背后,都藏着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1980年的中国,还远未如后世那般坦然自称“大国崛起”。
国家的实力不强,海外华人的地位自然也不高,有色人种受到排挤仍然是常事。
伦敦的黑人社区与警察之间关系紧张,领队也毫不避讳地提醒大家:英国允许一部分私人持枪,即便在伦敦这样的大都市,一些街区也十分危险,希望大家在国外求学期间,离开校门时尽量和当地学生结伴同行,不落单,也不要晚归。
姚玉玲觉得对方讲的很对。
这些学生都没离开过国门,对国外的想象还停留在影视文学的滤镜里,毫无防备警惕之心,真遇到事难免吃亏。
哪怕再过三十年,新闻上也没少报道,一些罪犯专挑华人留学生下手——有钱、体格不如白人和黑人、被视为“软柿子”。
姚玉玲一个人改变不了大环境的现状,她也默默听着,这时候给大伙儿的“国外梦”上浇几盆凉水,总好过这群学生毫无准备过去,莫名其妙陷入到危险境地中强呀!
看着周围的旅客没有注意这边,领队咳了几声,又给大家讲了毒品的危害,把这些天之骄子听得目瞪口呆。
“不过英国法律也是严格禁毒的,只是有些街区环境复杂,不是你们学生该涉足的,千万别因为好奇就去冒险。”
除开姚玉玲,其他人很难相信,在这个极度发达的英国,竟然还有贩卖毒品的。
嗐!英国相比老霉,那真是要好很多了,在那边,毒品都是可以公外贩卖的。
其实夜幕降临,何止是卖毒品的,还会有许多妓女站街揽客。
伦敦的苏荷区此时正是声名在外的红灯区,这个连领队也不好意思讲了。
“英国有很多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这也是送你们出来的目的。但资本主义国家也有不少阴暗面,希望同学们能有自己的鉴别能力,学起精华,弃其糟粕……”
领队话音未落,队伍里几个男学生已经不自在地低下头,耳根微红。
有人假装推眼镜,有人扭头望向窗外,彼此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却没人敢接话。空气中飘着一丝微妙的尴尬,仿佛被骤然揭开的成人世界的面纱,让这群刚出校园的年轻人既好奇又羞赧。
航班从香港启德机场起飞,跨越大洋,最终降落在伦敦希思罗机场。
一路直到飞机起飞,那位京市外国语学院的贺知行都没再和姚玉玲搭话。
当初英语竞赛,姚玉玲和周念微的表现确实更胜一筹。此刻见她无意寒暄,贺知行便也适时收了声,转而热情地与其他交换生攀谈起来。
他言语从容,举止得体,既不失分寸,又自然地将话题引向彼此共同的求学理想。只是在交谈间隙,他的目光仍会不经意地掠过那道安静的身影——姚玉玲正望着窗外停机坪上起落的飞机,侧脸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沉静。
飞机落地后,学生们跟着领队登上大巴,驶向伦敦市区。
经过皮卡迪利广场时,五彩斑斓的广告牌令人目不暇接,一车的人脸上不见一丝疲态,反而满脸兴奋。
摄政街的精品店橱窗里陈列着最新时尚,这时候的哈罗德百货店是世界上最大的百货公司之一,
领队特意带着学生们走进哈罗德百货参观,所有的留学生都被这里丰富的商品和精致的服务所吸引。
这跟国内区别好大啊,国内的百货商店那些售货员恨不得鼻孔朝天,看看人家这服务,不少人都觉得有些受宠若惊。
伦敦便捷的交通系统也让人眼前一亮。
红色的双层巴士像玩具车一样在街道间穿梭,地铁网络更是四通八达。
不过最让年轻人们心动的,还是街头涌动的新潮气息。
80年代的伦敦正处在时尚变革的前沿。
中央圣马丁学院孕育着约翰?加利亚诺等未来大师,年轻人流行从复古店淘来旧衣改造,荧光色和金属元素在街头闪耀。就连公交车上的朋克青年,都用鸡冠头和铆钉装诠释着个性解放。
当然,这座城市也处在变革的阵痛中。
撒切尔夫人的私有化政策让传统工业区日渐萧条,曾经机器轰鸣的工厂区沦为锈迹斑斑的空壳;而一街之隔的文艺街区却在咖啡香中改头换面,房价像春藤般疯狂攀涨。
但这一切的暗流汹涌,都被伦敦精心打磨的表象完美掩藏。
在这些学生们眼中,泰晤士河的波光仍像撒了一把碎钻,红色巴士依旧在鹅卵石路上摇晃出悠闲的节奏。
他们捧着热可可走过大本钟下,任由哥特式建筑的尖顶将蓝天裁剪成明信片的模样——这个国度的初印象,美好得如同童话书里被烫金的第一页。
毕竟,经过20多年的治理,伦敦早已告别之名,蓝天白云下,绿草如茵的红砖建筑显得格外迷人。
就连出租车司机都穿着西装打领带!一个女生惊喜地发现。
确实,伦敦的出租车司机个个衣着笔挺,还会主动帮乘客搬运行李。
听说他们都需要经过专门的学习和考试才能获得执照,对伦敦复杂的街道模式也是了如指掌。
到了伦敦,教育部派的领队就不能挨个把学生们送往大学——不是所有人都去所同一所学校,毕竟挑战才刚刚开始呢,第一次出国门的大学生们,要各自分开了。
他们这些学生都是公费出国,学费、机票都由国家出,还有一定生活费补助,如果节约一点,完全是能生活下去的。
但是想要过的好,那还是做梦比较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