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番话,既撇清了自己与柳云迟的关联,避免引火烧身,又明确表达了对柳晴晚的信任,姿态做得十足。
柳晴晚垂下眼帘,指尖轻轻划过茶杯边缘。
萧洛的回答滴水不漏,将柳云迟彻底定义为“自甘堕落、与人无尤”的废物。
既符合外界对柳云迟的普遍认知,也彻底堵住了她借此探听柳云迟在书院可能与谁结怨的路子。
好一个撇得干干净净。
可她记得,底下人回报时明明提过,柳云迟曾在书院仗着家世,与几个寒门学子起过冲突,其中似乎还牵扯到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
萧洛身为宁王府公子,消息灵通,当真对此一无所知?
她抬起眼,脸上重新挂上浅淡而无奈的笑意:“表哥信我,我便安心些许。只是这幕后之人藏得深,实在令人难以心安。”
她不再追问柳云迟的事,转而道:“只盼姨父派去的人,能早些查出真相,还晚儿一个清白才好。”
“母亲,晚妹妹,书院午后还有课业,洛儿先行告退。”
宁王妃慈爱地点头:“去吧,路上小心。”
柳晴晚见宁王妃精神尚可,便挨着她在软榻边坐下,顺手拿起小几上的玉梳,轻轻为她梳理有些散乱的发丝。
“姨母,您今日气色瞧着好多了。“她手法轻柔,语气温软,“我瞧着比前两日红润些,想来是表哥这安神香确实有效。“
宁王妃舒适地合着眼,唇角含笑:“你这孩子,就会哄我开心。不过说来也怪,今日确实觉得胸口没那么闷了。“
“那便好。“柳晴晚细心地将她的发丝挽好,又从妆台上取来一支素雅的玉簪别上。
“等开春了,我陪您去城外的别院住几日可好?听说那里的梅花开得极好,虽看不见,但闻着香也是好的。“
“你呀...“宁王妃摸索着握住她的手,“总是这么贴心。你母亲若是在天有灵,见你这般懂事,也该安心了。“
柳晴晚顺势依偎在姨母肩头,“那姨母要快些好起来,到时候我还要缠着您给我讲母亲小时候的趣事呢。您上次说到她七岁时爬树掏鸟窝,后来怎么了?”
宁王妃被勾起回忆,笑着摇头:“你母亲啊,后来被你外祖父罚抄了三日《女诫》...”
…….
“姨母好好歇着,我改日再来看您。“她轻声细语,取出袖中绣着玉兰的团扇,轻轻为宁王妃扇风。
“今年暑气来得早,我让惊云在库房找了匹月影纱,透气又轻软,给您做夏衣。“
说完,柳晴晚离开宁王府,回到了柳宅。
甫一进门,几个鬼魂就缠了上来,说她身上的熏香实在好闻。
柳晴晚她停下脚步,看向其中那个最是喋喋不休、生前是个老烟鬼的魂灵,故意放缓了语调:
“哦?这香……当真如此好?你们可知这香的来历?”
那老烟鬼魂体激动地晃了晃,凑得更近些,几乎要贴到她的衣袖上:
“错不了!错不了!这味道像是西域的,叫什么我不记得了,但是我就记得一点,这玩意儿,贵!”
贵,贵得离谱!比金子还值钱!
柳晴晚从萧玉如打通的狗洞,溜进萧衡的书房。
这些日子她不便从正门进去,两家就隔了一堵墙,来往倒也方便。
柳晴晚还没来得及拍掉身上的草屑,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刚一转身正好撞进萧衡怀里。
“本王的府门是塌了不成,竟让柳娘子沦落到要钻狗洞的地步?”
“我、我这不是怕打扰王爷办公嘛。”她强作镇定,后退一步,却被他伸手揽住了腰。
“爬狗洞就不打扰了?”萧衡低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
默青将书房关上门后便退了出去。
“本王亲自去了趟淮南,查了一下你那位被家族除名的舅舅。”
柳晴晚心头猛地一跳,抬眸看他。
二舅舅林远道。
“他月前曾秘密潜入京城,说是做生意,却换了身份,用了“沈远”这个化名。
如果本王猜的没错,他是得了一些消息,来查明你母亲的死因的。”
林远道在江南一带经营多年,富甲一方,京中虽有人刻意隐瞒林氏死讯,堵住了西北的口子,却独独漏算了这个早已自立门户的林家二爷。
“是他将你母亲去世的消息,传回了西北林老将军那里。”
“二舅舅现在何处?可有危险?”她急忙追问,语气中难掩担忧。
“无碍。”
如此看来,二舅舅倒不像是个坏人。
可她现在一是不知这二舅舅的生辰八字,二是没见过他,面相、手相也行不通,没有血脉相连,多的消息她也看不出来。
有外挂没地方使。
林远道是精明商人,最懂审时度势。察觉事态有变后,他已迅速撤离,目前行踪隐秘,应是无恙。
但对方能如此精准地抢先一步,说明对他的动向乃至计划,都可能有所掌握。
林远道如今隐在暗处,利用商贾身份周旋,反而是安全的。
“他冒险回京,不止为报信,更为查证。”萧衡继续道,“他在暗中全力调查你母亲的死因,查到了柳常元身上。”
“林远道在柳常元流放宁古塔的路径上布置了人手,准备亲手了结他。”
“但是我们都完了一步,等我们的人感到的时候,柳常元已经失足掉下悬崖了,就连押送他的衙役也没了。”
柳晴晚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他倒是死得干脆。”
本想着柳常元可以去宁古塔待上个十年八年的,谁知道他死的这么便宜。
萧衡凝视着她,忽然抬手,指尖轻轻拂过她的鬓边。柳晴晚下意识地要躲,却听见他低声道:
“沾了草屑。”
两人距离极近,呼吸交错。柳晴晚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松木香气,与自己衣襟间残留的熏香交织在一起。
“下次,别钻狗洞了,本王的护卫不会拦你。”
柳晴晚脸上微热,后退一步:“王爷说笑了,只是正门太过显眼......”
“显眼?”萧衡挑眉,向前逼近一步,“既然如此,明日本王让人把这墙砸了,开个月门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