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晴晚一怔，没想到他会提出这般......直接的办法。
“这......怕是不合规矩。”她下意识地拒绝。
“规矩？”萧衡低笑，她柳晴晚什么时候这么讲规矩了。
“柳娘子钻狗洞就合规矩了？”
他的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耳廓，声音压低了几分：“还是说......你就喜欢这样偷偷摸摸的，嗯？”
柳晴晚被他话里的暗示说得耳根发烫，正要反驳，却听见他说，“好了，不逗你了。”
萧衡敛了笑意，转身从书案上取来一份卷宗，递到她面前。
“说正事。”
柳晴晚立刻收敛心神，接过卷宗展开。上面详细记录了一支西域商队的入关文牒、货物清单，以及近期在京城活动的轨迹。
“这支商队三日前抵达京城，领头的是个精明的胡商。”
萧衡走到她身侧，手指点在文牒的一个名字上，“他们明面上贩卖香料和玉石，但暗地里与宁王府的一名采办，有过数次接触。”
柳晴晚眸光一凝：“宁王府？”
“但有趣的是，我顺着这条线继续往下查，“但有意思的是，这笔生意真正的东家，署名是‘沈远’。
他侧过头，看向柳晴晚的眼睛：“没错，就是你二舅舅林远道的化名。”
柳晴晚心头一震，立即低头细看。
卷宗上清楚记载着，这支商队三个月前在江南组建，所有资金都来自沈远名下的钱庄。
柳晴晚握着卷宗的手指微微收紧。他竟然通过这种方式，将手伸进了宁王府，还是直接指向了萧洛。
萧洛是宁王府的大公子，她确实怀疑过此人，可他是姨母亲儿子，怎么可能会害姨母。
而且那些熏香确实有安神的功效，没有任何坏处。
比起宁王，从萧洛入手要显得容易得多，宁王二子萧谌资质平庸，整日里只知斗鸡走马，是京城人尽皆知的纨绔。
他不受家里重视，怕是得手了也问不出什么。
柳晴晚的指尖无意识地在那个名字上划了一下。
姨母提及这个弟弟时，总是欲言又止，只说他性子执拗，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
那胡商的货物清单上的香料和玉石，价值不菲。
更重要的是，这几样，是西域几个大部落首领最喜欢的礼物。
“他在通过这个胡商，结交权贵，打通关系？”
“不仅如此。”萧衡从书案另一侧取来一本厚厚的账册，翻到做了标记的一页。
“你看这里。这个胡商上月曾在江南采购了大批丝绸和瓷器，付款的银号，正是林远道名下的‘通汇隆’。”
他侧头看她，烛光在他深邃的眼中跳跃：“现在，这支商队又出现在了京城，接触了宁王府的人。”
林远道用商队做掩护，编织一张庞大的情报网。
“林远道冒险与萧洛接触，定是发现了什么。”她轻声道，眉头微蹙。
柳晴晚沉默片刻，忽然道：“我要见这支商队的人。”
“已经安排好了。”萧衡似乎早有所料，“三日后，他们在东市有一场私下的香料品鉴会。请柬在这里。”
他取出一份请柬放在案上，“本王陪你同去。”
“王爷为何如此相助？”
萧衡与她对视，烛光下他的轮廓显得有些柔和：“你母亲的死，可能牵扯的，远不止是柳家后宅的恩怨。”
“伪造边关家书，需要动用军中信道，能在宁古塔精准灭口，需要朝中有人策应。这两件事，都已触及朝堂根本。”
“于公，本王执掌枢密院，彻查此类动摇国本之事，责无旁贷。”
他声音压得极低，“本王答应过你，会护你周全。而且本王留着你，自然是有大用。”
她抬眸，正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目光。那眼神深邃如潭，看不出半分玩笑之意。
“王爷倒是坦诚。”
萧衡直起身，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本王从不做亏本的买卖。你查你的真相，我肃我的朝纲，各取所需，不是很好？”
他抬手整理了下袖口，“三日后，本王在府门前等你。别忘了，走正门。”
三日后，东市。
品鉴会设在一处看似普通的宅院内，内里却别有洞天。
西域地毯铺满回廊，奇异的香料气息在空气中交织。
柳晴晚与萧衡到时，院内已有不少宾客。她今日特意换了身不起眼的青灰色衣裙，发间只簪一支素银簪子。
“紧张？”萧衡今日亦是一身常服，却难掩通身气度。
柳晴晚轻轻摇头，目光扫过院内陈设：“这排场，倒比想象中更大。”
一个身着锦袍的胡商迎上前来，目光在萧衡身上停留一瞬，随即热情地引他们入内。
“二位贵人这边请，今日刚到了一批上好的沉香。”
行至内室，柳晴晚忽然驻足。
墙角紫檀架上，摆着一尊白玉貔貅，与她母亲生前最爱把玩的那尊，几乎一模一样。
不，不是几乎一样。
是完全一样。
母亲那尊是外祖父亲手所赠，据说是西域巧匠用一块罕见的和田玉籽料雕成，天下绝无仅有。它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萧衡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眼神微凝，随即不动声色地上前半步，恰好挡住了那胡商探究的视线。
“这貔貅倒是别致。”萧衡语气随意，仿佛只是随口一提，“瞧着像是有些年头了。”
那胡商脸上笑容不变，“贵人好眼力。此物是一位故人寄放在此处的，说是能招财纳福，镇宅辟邪。”
故人？
柳晴晚的心猛地一沉。
是二舅舅林远道？他为何要把母亲的东西放在这里？
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转而看向架上的香料，“老板方才说的上好沉香，可否取来一观？”
胡商连连称是，转身去取。
趁着这短暂的间隙，萧衡微微侧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
“确定是你母亲那尊？”
柳晴晚几不可察地颔首，唇间逸出三个字：
“陪葬品。”
萧衡的眸色骤然转深。陪葬之物重现人间，这背后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胡商通报到身后的东家，林远道正把玩着一只梅花簪子。
那是他妹妹林婉及笄时，他这做哥哥的，亲手打了送她的。
“柳常元的女儿来这儿做甚？还和摄政王搅在一起……”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透过缝隙望向前面喧闹的展厅方向，眼神复杂难明。
“柳家人，都恶心至极了，你说是不是，我的好妹妹。”
林婉正躺在林远道打造的寒玉床上，嘴里含着传说中的玉胎，身体没有半分腐烂。
林远道抚摸过她的脸颊，语气温柔，“既然是你的女儿，我可得亲自去见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