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翎玥在房中坐着,她坐在床边的桌案旁,单手撑着脑袋,目光怔怔地望着窗外纷飞的大雪。雪花如鹅毛般簌簌落下,将庭院染成一片刺目的白,仿佛要将这世间一切污浊与不安都掩盖其下。
已经整整一个月了,墨翊白一封信也没有派人给她送过。是战事紧急到他连提笔的片刻都抽不出来,还是...他受了伤,重伤?颜翎玥不敢再细想下去,只觉得胸口闷得发慌,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了心脏。
“小姐,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吧。”贴身丫鬟薏绿轻声道,将一盏刚沏好的茶推到她面前。
颜翎玥却恍若未闻,依旧凝视着窗外。茶水的热气在冰冷的空气中袅袅升起,很快便消散无踪,如同她此刻的心绪,飘忽不定。
“姐姐可在屋子里头?”外面忽然传来了颜素的声音。
颜翎玥眸光一冷。这样的大雪天,颜素不待在自己的暖阁里,反而冒雪前来,定没什么好事。
薏绿担忧地看了颜翎玥一眼,低声询问道:“小姐,五小姐来了。”
“让她进来吧,我看看她要和我说什么。”颜翎玥依旧没有起身,甚至连姿势都未曾改变。经过这些年的明争暗斗,她现在连装都懒得装了。
薏绿走到门口打开门,一阵寒风裹挟着雪花趁机钻了进来,让颜翎玥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门口的颜素穿着一件雪白的兔绒披风,领口处蓬松的绒毛衬得她小脸精致可人。那披风白得刺眼,与屋外的雪色几乎融为了一体,刺痛了颜翎玥的眼睛。她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蹙。
丫鬟春小收起伞,颜素优雅地迈进房门,眉眼含笑。“姐姐,这外头这般冷,姐姐怎还开着窗吹风?染了风寒岂不是糟糕了。”她语气关切,眼中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得意。
颜翎玥淡淡道:“这屋子里头闷了些,不开窗,怕是没人气。”她撇开眼,继续看着窗外纷飞的大雪。雪花被风吹了进来,在触碰到屋内温暖空气的一瞬间便化成了水珠,转瞬即逝,如同某些易碎的美好。
颜素脱下披风,递给身后的春小,然后自然地坐在了颜翎玥对面,仿佛这是她自己的房间。
“姐姐可是在担心边关战事?”颜素轻声问道,手指轻轻划过桌案,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颜翎玥没有回答,只是端起已经微凉的茶,轻轻抿了一口。
颜素见状,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说起来,昨日我去母亲那儿请安,正巧看到父亲传信回来。母亲看了信后,脸色很是不好呢。”
颜翎玥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但仍保持着平静的表情。“父亲来信,与你何干?”
“本来是不相干的,”颜素歪了歪头,故作天真状,“但信上提到了翊王殿下,我就多留意了几分。姐姐不想知道信上说了什么吗?”
听到颜素提及墨翊白,颜翎玥的心猛地一跳,但她强压下内心的波动,冷冷道:“你若想说,自然会说;若不想,我又何必多问。”
颜素轻笑一声,像是很满意颜翎玥这副故作镇定的模样。“姐姐真是了解我。既然如此,我也不瞒着姐姐了。父亲信上说,翊王染了风寒,正在军中休养。已经好几日未能起身处理军务了。”
颜翎玥心猛地抽疼一下,手中的茶杯险些脱手。真的只是感染风寒?若是普通风寒,何至于几日不能起身?
她强迫自己保持冷静,直视颜素的眼睛:“边关苦寒,感染风寒也是常事。有军医照料,想必无碍。”
颜素故作惊讶地睁大眼睛:“难道翊王殿下没给姐姐传信?也是,他定是怕姐姐担心吧。”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听说这次风寒来势汹汹,已经有两位副将因为近距离照料而被传染了。父亲在信中说,若是翊王病情再无好转,恐怕要请示皇上,派人接他回京休养呢。”
颜翎玥指尖深深陷入掌心,疼痛让她保持清醒。她知道颜素的话不可全信,但万一是真的呢?墨翊白一向身体强健,若不是病得重,断不会几日不能起身。而且,若只是普通风寒,为何会传染得如此厉害?
“五妹妹对边关之事如此关心,倒是出乎我的意料。”颜翎玥强装平静地说道,“不过这些军国大事,自有皇上和朝臣们操心,你我闺中女子,还是少议论为妙。”
颜素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如初:“姐姐教训的是。只是我想着姐姐与翊王殿下情谊深厚,这才特意来告知。毕竟,若殿下真的病重回京,姐姐提前知道,也好有所准备不是?”
颜翎玥终于放下茶杯,瓷器与木桌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五妹妹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有些乏了,就不留你在这儿喝茶话家常了。”
这是明确的逐客令。
颜素转身走向门口,从春小手中接过那件雪白的披风重新披上。“那姐姐好生休息,可别又染了风寒才是。毕竟,如今可没有翊王殿下关心姐姐的身体了。”说完,她推门而出,消失在茫茫大雪中。
薏绿赶紧关上门,将寒冷隔绝在外。她回头担忧地看着颜翎玥:“小姐,五小姐的话不可全信。翊王殿下吉人天相,定会平安无事的。”
颜翎玥长叹一声,重新坐回窗前。得到消息又怎样?她也不能去边关,去了就只会给墨翊白添乱,什么也做不了。
她凝视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雪,轻声道:“薏绿,准备一下,明日我要去一趟普觉寺上香。”
现在她唯一能做的,是得了机会去试探太子,看看太子下一步会作何打算。
雪花依旧纷飞,但颜翎玥眼中的迷茫已逐渐被坚定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