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院之内，苏晚晴刚刚初步稳定了体内新增的气运，那股与天地交感的玄妙感觉尚未完全褪去，院外便传来一阵银铃般清脆却又带着几分跳脱味道的笑声。
“沈老魔！沈老魔！快出来接客啦！本仙子携爱徒大驾光临咯！”
声音未落，一道流光溢彩的身影便拉着另一道素白清雅的身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不是姬明月和白琉璃又是谁？
姬明月今日换了一身樱草色的留仙裙，裙摆上用金线绣着繁复活泼的缠枝莲纹，随着她的动作漾开层层光晕，与她甜美灵动的容貌相得益彰，只是那叉着腰、一副“我来找茬”的架势，瞬间打破了小院的宁静仙气。
白琉璃依旧是一身太素圣地圣女的标准装束，白衣胜雪，气质空灵，只是此刻被自家师父拽着，脸上带着几分无奈又习以为常的浅笑，对着院中的沈无争和苏晚晴几人微微颔首示意。
李萱原本正无聊得快数叶子了，见到姬明月两人，眼睛顿时一亮，活泼地跳起来：“明月仙子！琉璃姐姐！你们来啦！”她对这个性子好玩、长得又好看、还是师尊老朋友的仙子很有好感。
苏晚晴也站起身，敛衽一礼：“明月仙子，白师姐。”礼数周到，清冷依旧。
沈无争慢悠悠地从内室踱步出来，瞥了一眼咋咋呼呼的姬明月，语气平淡无波：“吵吵嚷嚷，成何体统。我这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佛，门在那边，慢走不送。”
“嘿！你这老魔头！过河拆桥是吧？”姬明月立刻蹦到他面前，仰着那张甜美无敌的脸蛋，气势汹汹地指控，“要不是本仙子炼制的丹药效果拔群，你那宝贝徒弟能这么顺利地把那小子逼入魔？现在事情办完了，就想把我一脚踢开？没门！”
她说着，自来熟地跑到石桌旁坐下，自顾自地拿起李萱刚才用过的茶杯，嗅了嗅，嫌弃地放下，然后从自己那看似小巧却容量惊人的储物法宝里摸出一套流光溢彩的玉壶玉杯，给自己和白琉璃各倒了一杯香气异常馥郁的灵茶，美滋滋地喝了一口，才继续道：“再说了，你这地方虽然破了点，但灵气还凑合，本仙子暂时征用了，就当是你付的报酬利息！”
沈无争都懒得理她这套强盗逻辑，走到另一边坐下。苏晚晴和李萱也默默站到他身后。
白琉璃歉意地对沈无争笑了笑，柔声道：“沈前辈，师尊她并无恶意，只是感知到这边气运有异动，有些担心，特意过来看看。”
“还是我家琉璃会说话！”姬明月一把搂过白琉璃，在她脸上蹭了蹭，然后看向沈无争，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好奇，“喂，老魔，刚才是怎么回事？我感觉到那小子身上的气运跟开了闸的洪水似的往外泄，又被你强行给截胡了？快说说，分了多少？见者有份啊！”
她这话问得直白，甚至有些粗俗，但偏偏配上她那副“我好想知道快告诉我嘛”的甜美表情，让人生不起气来。
沈无争早就习惯了她这德行，淡淡道：“些许无主之气运，天道弃之，我取之，有何不可？至于分润……”他瞥了一眼姬明月，“你那丹药确实起了些作用，但也引动了他自身魔念，功过相抵吧。”
“呸！小气鬼！喝凉水！”姬明月立刻嘟起嘴，一副“你无情你无义你无理取闹”的表情，“本仙子那丹药可是耗费了九九八十一味珍稀灵材，其中三味还是上古绝种的呢！差点把家底都掏空了！你就一句功过相抵？沈老魔，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沈无争面不改色：“你的良心都不会痛，我的自然更不会。”
“你！”姬明月气结，指着沈无争，半天憋出一句，“算你狠！哼，反正本仙子知道，你沈老魔富得流油，指头缝里漏点都够我们师徒俩吃香喝辣几万年了！抠门！”
她这话倒是引起了苏晚晴和李萱的注意，连白琉璃也好奇地看向沈无争。富得流油？指头缝里漏点就？
姬明月一看她们的表情，立刻来了精神，仿佛找到了打击沈无争的突破口，对着三女开始“数落”起来：“哎呀，你们三个丫头还不知道吧？别被你们师尊这副穷酸朴素的样子给骗了！我告诉你们，这家伙在上界可是出了名的狗大户！不对，是大户！超级无敌巨无霸大户！”
她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知道什么叫‘仙晶堆山’吗？他家后院就真堆着几座！知道‘先天灵根’吗？他家看门的那棵老歪脖子树就是！还是结了果的那种！知道‘鸿蒙紫气’吗？他以前拿来……呃，这个不能说。”她似乎意识到说漏嘴了什么，赶紧捂住嘴巴，眼睛滴溜溜乱转。
但仅仅是前面几句，就已经让李萱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成了“o”型。仙晶堆山？先天灵根看门？这是何等恐怖的财富？！
苏晚晴虽然依旧镇定，但面纱下的瞳孔也是微微收缩，显然内心极不平静。她知道师尊来历神秘，修为深不可测，却也没想到竟是这般……豪横。
白琉璃也是掩唇轻笑，显然对自家师父的爆料有些无奈。
沈无争依旧八风不动，仿佛姬明月说的是别人。
姬明月见沈无争没反应，更来劲了，凑近三个姑娘，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道：“再告诉你们一个秘密，你们师尊啊，强得也很变态哦！别看他现在人模狗样……啊不是，是低调平凡的样子。当年在上界，那可是横着走的主！仙帝见了他都得客客气气喊声‘道友’，那些什么仙王仙君，给他提鞋都不配！为啥？打不过呗！他一巴掌下去，啧啧，星辰都得熄火一片……”
她越说越夸张，手舞足蹈：“还记得当年有个不开眼的魔主，仗着有点本事想抢他东西，结果你们猜怎么着？被你们师尊追杀了整整九个仙域！最后躲进自家老巢，连带着魔窟都被你们师尊一巴掌拍进了时空乱流里，现在都不知道飘哪个犄角旮旯去了呢！哈哈哈！”
李萱听得两眼放光，看着沈无争的目光充满了无限的崇拜：“师尊！您太厉害了！”
苏晚晴虽然没说话，但眼神中的敬畏之意更深了。
白琉璃也是眸光闪烁，对这位沈前辈的实力有了更直观的认知。
沈无争终于抬了抬眼皮，瞥了姬明月一眼：“陈年旧事，提它作甚。还有，我何时横着走了？莫要教坏小辈。”
“哎呀，谦虚！又谦虚！”姬明月一副“我懂你”的表情，用胳膊肘捅了捅沈无争（虽然没捅到），“在自家徒弟面前装什么大尾巴狼呢？厉害就是厉害嘛！富就是富嘛！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你看我，我就从来不怕告诉别人我又美又厉害！”
沈无争：“……”
他选择沉默是金。
闹腾了一番，姬明月终于心满意足地坐回椅子上，晃着双腿，喝着灵茶，话题总算回到了正轨：“好啦好啦，说正事。气运你截了多少？给晚晴丫头了？嗯，太阴幽荧体，倒是勉强能承受得住，不至于被撑爆。接下来打算怎么玩？那小子彻底入魔，估计会更疯狂地寻找机缘和力量，报复名单估计长得能写满一座山。”
沈无争这才缓缓开口：“气运已归于晚晴。林昊既已成魔，其行事必更加偏激极端，无需我们过多引导，自会一步步走向深渊。我们只需静观其变，必要时再推波助澜即可。”
他顿了顿，看向姬明月和白琉璃：“我下界，是为红尘炼心，寻求超脱之机。同时，亦有培养后继者之意。”他的目光扫过苏晚晴和李萱，“气运之子，便是最好的磨刀石。”
姬明月闻言，收起了几分嬉笑，歪着头打量了一下苏晚晴，点了点头：“嗯，这块磨刀石质量确实不错，把晚晴丫头磨得越来越有锋芒了。红尘炼心？啧啧，你们这些走到尽头的老怪物就是麻烦，天天想着超脱超脱，多累啊。像我就觉得，吃喝玩乐，惹是生非……呃，是体验人生，多有意思！”
沈无争懒得吐槽她的“体验人生”方式，继续道：“林昊之后，还有那位萧百火，以及……其他可能应运而生之人。此事，或许还需你二人从旁协助。”
“好说好说！”姬明月一拍胸脯，很是豪爽，“反正我在上界也待腻了，下来玩玩正好！帮你看徒弟嘛，没问题！报酬记得结一下就行，不要仙晶堆山，随便来几件先天灵宝或者一道鸿蒙紫气什么的就好，我不挑的！”
沈无争直接无视了她的后半句，看向白琉璃：“琉璃能看到气运，追踪观察之事，还需你多费心。”
白琉璃温婉一笑：“沈前辈放心，琉璃义不容辞。”她本就对气运之子好奇，如今能参与其中，自然乐意，只要不是让她戴着小黄鸭面具去打人。
“好啦好啦，正事谈完！”姬明月又恢复了跳脱性子，跳起来拉住苏晚晴和李萱的手，“走走走，晚晴，小萱儿，跟姐姐我去这太素圣地周边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沈老魔，你这破院子自己留着吧！”
说着，也不管沈无争同不同意，兴高采烈地拉着还有些懵的苏晚晴和李萱就往外走。白琉璃对沈无争歉然一笑，连忙跟了上去。
院子里瞬间又安静下来。
沈无争独自一人坐在石桌旁，看着姬明月咋咋呼呼离去的方向，摇了摇头，嘴角却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极淡的、几乎不存在的弧度。
这诸天万界，能在他面前如此放肆、如此吵闹，却又不会让他真正厌烦的，大概也只有这么一个活宝了。
他拿起桌上姬明月留下的那只流光溢彩的玉杯，杯中还有半盏灵茶，香气奇异。他看了一眼，随手将茶水泼在地上。
滋——
地面上一株顽强生长的小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生长，开花结果，然后又迅速枯萎，化为飞灰，完成了一次极致的生命轮回。
“还是这么喜欢瞎折腾。”沈无争淡淡地说了一句，不知是评价茶，还是评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