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碧深知这事儿诡异不可信,还有些怪力乱神的味道,她忙又补充道:“在崔晚音掩埋那物时,奴婢亲眼瞧见,它不似红玛瑙通透,不若鸡血石鲜亮,更无寻常红玉的温润,似有隐隐的黑气缭绕,蛮邪气的。”
宇文明翊厌恶地冷哼,“它若是瑰宝,崔晚音早据为己有,岂会埋入本世子的庭院。”
澄碧一噎,悻悻地又道,“太后怕那邪物有损国运,命崔晚音销毁。崔晚音却找到那外邦使臣打探,方知那东西能压制活人气运,也能镇压……死人冤魂。”
宇文明翊勃然大怒,“外邦居心叵测,狼子野心,竟拿那东西断我皇祖父气运?!”
“正是如此,细想来,正是在那外邦进献血玉之后,先帝爷总是打败仗,重伤复发,且那一阵皇子们争权激烈。”
澄碧说着,忽想到重点。
“世子,崔晚音卑鄙,妄想利用世子夺取大胤皇权,再除掉世子,用那东西镇压世子的亡魂。细想来,世子从出生就气运不顺,世子是天生的习武奇才,却被喂了毒……”
宇文明翊恍然大悟,他活这几年,的确没有一天是一帆风顺的。
他这才明白,他能听见白薇——苏琅嬛的心声,并非偶然,而是那九龙血玉佩作祟。
初见苏琅嬛时,他自她心声中听到:他头颅被宇文宏忻做成高脚杯,其余身骨被挫骨扬灰,只留一个衣冠冢,那衣冠冢里只有表明身份的竹简和九龙血玉佩……
原来,那并非旁人好心安葬他,而是崔晚音特意立衣冠冢,用那邪物镇压他的亡魂!
怪了,为何那邪物竟能把白薇送到他身边来?
那东西,是外邦使臣拿来的,皇祖父佩戴过,皇祖母碰过,崔晚音掩埋过,万国寺大师也瞧过,他们都没有发生意外,为何白薇一碰就魂穿千年,与他有了牵连?
如此于他来说,那邪物竟并非邪物,而是得天独厚的灵物!
那灵物给了他重活一世、扭转乾坤、拨乱反正的机会,还送白薇来助他避免再犯错。
一旦白薇寻到此物,她可能永远消失。
她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挚友,她的心声能预知未来,他不想失去她,也不能失去她!更不能让她找到那血玉!
所幸,过一阵子要起行回京过年,届时他定要抢先拿到那东西,绝不能让那东西再落入崔晚音之手。
宇文明翊思虑良久,终于还是收剑入鞘,冷斥澄碧,“滚——滚得越远越好!再让我碰见你,必杀你!”
澄碧忙拜谢他不杀之恩,“奴婢一定更名换姓,再也不为非作歹!”
她慌乱地收拾了一地的金银珠宝裹进包袱,上马疾驰而去。
宇文明翊腾空而起,飞向无忧城,心头却如压巨石,羞愧丛生,只觉得自己如那传说里偷走了仙女衣裳的牛郎,阴毒,卑鄙,生生断了白薇的归途……
他是在熬好药,看着母妃和琅嬛服药之后才出来追澄碧的,不知此刻她们是否已经醒来。
*
白薇寄居的这五岁稚嫩躯壳,如何经得起剧毒与心力双重摧折?
她元气大伤,被灌下两碗解药,又得府医调养,睡了两天两夜才缓过来。
苏醒时,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瘦了一大圈,胖乎如银元宝的小白手干瘪了不少,身上软绵绵的,提不起力气挪动。
母亲王瑶容坐在床沿,正与王妃蓝馨唠嗑,两人手上忙碌缝着一件男孩子过新年穿的礼袍,看那华贵的质地,定是宇文明翊的。
阳光和暖照在她们身上,映得头上钗簪盈盈闪闪,她们妆容也恬淡明媚,加之满屋是甜粥的香浓,便成了一派岁月静好的温馨画面。
“姐姐莫再唠叨我了,嬛儿那番提醒,我与王爷皆已上心,并派了人去查崔晚音。”
“如此甚好。王爷也不是傻子,怎就平白无故认了那孩子?还被皇上拿捏着那孩子服毒……”
“宏忻出生,我见过,那眉眼的确不像王爷,王爷否认,太后却怕皇嗣流落在外,执意让滴血验亲,众目睽睽之下,那两滴血相融,王爷百口莫辩。”
王瑶容拿针抿了抿鬓角,怜惜地看着王妃,“既如此,妹妹莫要再为此怨恨王爷,否则岂不是正中了那贱人诡计?王爷是武将,习惯保护弱者,又对太后千依百顺,难免中计。这些年他不曾亲近那母子俩,足见他心里膈应疏远,若那孽子真是亲生骨血,你百般阻拦,他也会将那孩子带在身边。”
苏琅嬛悄然听着母亲一番分析,心中暗暗钦佩。难怪母亲得父亲钟情多年,真是冰雪聪明,能言善道。
王妃亦是钦佩,如醍醐灌顶,连连点头,“姐姐言之有理。”
王瑶容笃定道:“依我看,王爷分明是清白的。你想,男子酩酊大醉,手脚瘫软,纵然被人下药,也难以成事。若我家男人被贱人如此算计,我定撕了那贱人,护下我家男人,断不给贱人作妖的机会!”
王妃如遭棒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又懊恼又羞愧,“姐姐一语惊醒梦中人!我为失去女儿恨王爷,为报不了仇恨王爷,又生明翊遭遇生死一线更恨王爷,这些年更是无法释怀,这才叫那贱人一再钻空子。”
“傻丫头,你想,王爷若不珍视你,何须贱人耍心思,他早就娶回来供着。你恨他这些年,他依旧对你不离不弃,他对你的痴情专一,再明白不过了。”
王妃懊悔地落下泪来,“好姐姐!我真是糊涂透了……”
“妹妹,世子出类拔萃,王爷宅心仁厚,这便是你的大福气!是那贱人一辈子比不上的,你千万要珍惜。”
王妃感激地紧紧搂住王瑶容,“我的好姐姐,若非你一番推心置腹,我怕是后半生都执迷不悟……”
王瑶容略推开王妃,扶了扶她的发髻,又抚了抚她颦着的眉,“傻丫头,你看我家那俩不成器的臭小子,比世子爷还大呢,成天溜鸡斗狗不务正业,我顾不上管他们,还要跟夫君忙生意。我这些年可是苦中作乐,你还有什么不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