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如蒙大赦,又带着满腹的忧虑和震撼,默默地行礼,依次退出了崇政殿。
两日的朝会,崇政殿内都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关于如何应对大夏飞球的议题被一再提起,但回应皇太极那日益焦灼的目光的,依旧是诸王贝勒、文武大臣们的垂首不语。
那飞天之术如同一个无形的枷锁,扼住了这些昔日纵横沙场的勇士和自诩算无遗策的谋臣的喉咙,让他们所有的经验与智谋都显得苍白无力。
到了第三日朝会,皇太极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焦躁与一丝隐隐的绝望,他猛地一拍御案,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在殿中炸响:
“已经三天了!难道我大清满朝文武,竟无一人能为朕分忧,想出一个应对那飞球的法子吗?
告诉朕!到底该如何解决?!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伪夏与明廷凭借此物,将我大清永远锁在这关外苦寒之地?!”
天威震怒,殿内群臣更是噤若寒蝉,头垂得更低,无人敢在这个时候触霉头。
一片死寂之中,范文程知道不能再沉默下去,他整了整衣冠,迈步出班,躬身奏道:“陛下息怒!非是臣等不尽心,实乃此飞球之事,闻所未闻,已非寻常兵事韬略所能应对。
臣等愚钝,苦思数日,确难想出能立时破解此术的万全之策。
然,坐以待毙绝非良策,臣遍览群书,唯见明初有名为万户者,曾以火箭捆绑座椅试图飞天,虽败身死,却足证古人已有飞天遐想。
眼下我大清于此道一片空白,而伪夏已将其用于实战,明廷恐亦已着手仿制,当此之时,若想不被甩开太远,甚至寻求弯道超车之机,唯有行非常之法!”
皇太极强压怒火,沉声道:“讲!何谓非常之法?”
范文程条理清晰地陈述道:“其一,当立即派遣最精干的间谍细作,不惜代价,潜入大夏控制区域,尤其是其陕西核心之地,设法探听此飞球的制造原理、所用材料、升空奥秘等关键情报!
若能得其法,我大清便可省去自行摸索的漫长时间,迅速跟上甚至反超,此乃最快途径,然亦是最险之途。
其二,我等自身亦不能全然依赖外探,应即刻抽调能工巧匠,汇聚熟知火器、格物之人,成立专门衙署,根据现有情报,尝试自行研制。
即便短期内难以成功,亦可积累经验,培养人才,待获得关键信息后,方能迅速消化运用。
此外,关于飞球之具体细节,除了远在陕西的大夏,近在咫尺的明廷,亦是一条重要渠道!
此物自八月十五于西安府城现世,至今已有数月,与夏军正面交锋、吃尽苦头的孙传庭乃至明廷兵部、工部,必然掌握了更多第一手的观察细节,甚至可能已开始秘密研制。
通过我们在明廷内部的渠道,设法获取这些情报,或许比深入戒备森严的大夏要相对容易一些。”
皇太极听完范文程这番以情报刺探和自行研究双管齐下的建议,心中虽然依旧沉重,但总算看到了一丝行动的方向。
他也明白,要求臣下立刻拿出能彻底解决飞球威胁的方案,确实是强人所难,范文程的建议,虽不能立竿见影,却是目前最为务实和可行的选择。
他当即决断道:“范先生所言,老成谋国!便依此策!”他目光扫过群臣,下达一连串命令:
“着工部牵头,汇同懂得火器、营造之汉人工匠及八旗中心思灵巧者,立即成立火器格物院,专司研究飞天、火器及其他奇巧军械之仿制与研发!一应物料、银钱,优先支应!”
“刚林!”
“臣在!”刚林立刻出列。
“命你继续统领对夏谍报事宜,增派人手,不惜金银,务必设法探得飞球之核心机密!若有进展,立刻六百里加急汇报!”
“嗻!臣定当竭尽全力!”
“此外,命潜伏明廷之细作,加紧活动,重点打探明廷对此飞球之反应、研究进展以及所能获知的一切细节!”
“臣等领旨!”相关官员齐声应命。
朝会在一片凝重而又带着一丝行动方向的气氛中散去,然而,皇太极心中疑虑未消,待诸王贝勒等满洲亲贵退出后,他特意留下了范文程、刚林等一众汉臣及心腹。
众人移驾至偏殿,皇太极的目光首先落在刚林身上,带着审视与不解:“刚林,朕此前命你潜入夏朝地界,首要任务是探听其火炮制造与火药精炼配比。
你去了这许久,除了此次飞球之事,关于火器,为何不见你传回只言片语?竟是毫无进展吗?”
刚林脸上立刻露出了为难和苦涩的神情,他躬身回道:“皇上明鉴!非是臣不尽心,亦非臣不愿传回消息,实在是……实在是连一丝有价值的情报都难以探听啊!
在夏朝控制的地域,他们倒是不禁足民众,为了所谓的工商业发展,对百姓商旅的流动管理反而不如明廷严苛。
但是,但凡涉及到火器、军械生产的工坊、矿区,其戒备之森严,简直令人发指!
臣等曾试图靠近几个疑似的重要工坊,但在距离其尚有二里之遥,便已划为绝对禁区,明哨暗卡林立,任何无关人等不得停留,更别说靠近了!
我们还观察到,围绕着这些要害之地的四面八方,都有精锐军士常年驻守巡逻,而且,最关键的是,连往里面运输粮食、蔬菜、煤炭等一应生活物资的,都全部是由轮换的大夏军士负责,根本不假外人之手!
我们的人,连靠近观察内部结构、辨认核心工匠的机会都没有,完全被隔绝在外!”
范文程皱眉插言道:“难道就没有试着收买其守军或运输人员?重金之下,必有勇夫。”
刚林无奈地摇头:“范大人,此法早已试过,而且不止一次!我们确实曾成功贿赂过几名看似有机会的轮值军士,许以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