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军部队开始有条不紊地涌入城内,分割、包围、清剿残敌。
刚刚后撤站稳脚跟的曹变蛟,清晰地听到了从汉中方向传来的、属于胜利者的震天欢呼声。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不用再看,他也知道结局已定。
他再次举起千里镜,最后望了一眼那座雄伟的城池,只见城头上已然竖起了夏字大旗,无数黑点般的士兵正潮水般涌入城中。
他无力地垂下手臂,长长地、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疲惫与萧索:“传令……全军……向凤县方向撤退……”
汉中,这座西北重镇,在夏军雷霆万钧的炮兵战术打击下,一日之内,便宣告易主。
夏军入城后,行动迅捷如雷霆,各部依照事先分划的区域,以哨、队为单位,逐街逐巷清剿残存的顽抗明军,迅速控制所有交通要道、府库、官衙及城门。
对于跪地请降的明军官兵,留人看守后,军官与士兵分开看管,同时带走武器。
一队队书记官则在士兵护卫下,于各处城门、市口醒目处张贴安民告示,申明大夏军纪,勒令溃兵缴械,告诫士民各安其业,同时颁布城门禁令。
至未时末(下午近两点),偌大的汉中府城已基本肃清抵抗,秩序井然,街道上除了巡逻的夏军士兵,一种大战后的异样平静笼罩全城。
汉中知府衙门大堂,此刻已然易主,夏军三位总兵——王自九、冯文良、刘心全端坐于上,下方是各协参将,人人脸上虽带疲色,却难掩兴奋与建功立业的豪情。
刘心全首先开口,声若洪钟:“诸位!汉中已下,此乃大王北伐之伟业,亦是我全军将士用命之功!然战事未歇,陕西未定!我等决不可懈怠!”
他目光扫视全场,继续道:“经我与王总兵、冯总兵商议,下一步部署如下:第一镇,驻守汉中府,负责抚慰地方,清剿周边溃兵,确保我军核心之地安若磐石!
我第二镇,回防宁羌州,稳固我军入陕通道,防备明军进攻宁羌州!”
冯文良接着部署,言简意赅:“我第四镇,即刻挥师西进,兵发阶州!务必于十二月天气转寒、大雪封山之前,攻克该城,彻底扫清汉中府西侧威胁,全据入陕门户!”
他顿了顿,声音转厉:“时间紧迫,各部队休整一日,后日清晨,便按此部署开拔!必须赶在天时恶化前,结束主要战事,稳固防区!”
众将闻言,皆知任务艰巨,却无人有异议,齐声抱拳:“末将遵命!”
就在这时,一名亲卫快步走入大堂,将一封密封信件呈给刘心全:“总兵,广元大王处,八百里加急!”
刘心全接过,验看火漆后拆开,快速浏览,脸上随即露出笑容。
他将信件递给身旁的王自九和冯文良传阅,随后对满堂将领笑道:“好消息!大王旨意已到!”
他提高声音,让所有人都能听清:“大王让张令张总兵,命其统率所有骑兵,并押送大批粮草辎重,正星夜兼程赶赴陕西!不日即将抵达!”
堂下响起一阵低低的欢呼声,粮草,正是他们目前最需要的。
刘心全抬手压下声音,继续说道:“此外,大王深谋远虑,已从川北各州县,抽调大量经验丰富的吏员,正随军或随后启程,前来汉中、宁羌等地!”
他目光变得凝重:“诸位,打仗攻城,我等军人职责已了三分。然欲真正扎根陕西,消化此地,却需文武并用!接下来,我等要全力配合这些吏员,完成几件大事!”
他屈指数道:
“其一,清丈田亩!统计户口!将那些无主之地、劣绅侵占之田,统统清查出来!随后按我大夏新政,按户籍人口分田!
其二,招募因战乱流离失所的百姓,以及俘获的降卒,以工代赈,大规模兴修水利,整饬道路,尤其是拓宽加固汉中境内的荔枝道,使我四川粮草物资能更便捷运入陕西!
大王言明,来年若是大旱,这些水利工程,及粮食转运,关乎我军民生死存亡,关乎我军能否在此站稳脚跟!”
王自九肃然补充道:“不错!此事关乎国本,其重要性,不亚于攻城略地!各驻防部队必须全力协助地方吏员,遇有阻碍,无论涉及何人,坚决扫除!同时务必约束士卒,不得干扰民事!”
冯文良也道:“阶州若下,我第四镇亦当如此行事,安民、垦田、修路,方为长久之计。”
三位总兵的话,为接下来的工作定下了基调,让众将意识到,战争远未结束,只是换了一种形式。
刘心全最后笑道:“任务虽重,然功在千秋!待冯总兵攻克阶州,我等便在宁羌州设下庆功宴,届时再与诸位把酒言欢!现在,都去忙吧!”
“末将等告退!”众将轰然应诺,行礼后纷纷退出大堂,各自准备而去。
汉中府衙内,很快只剩下三位总兵。他们相视一眼,眼中既有大战初歇的疲惫,更有面对庞大治理任务的沉重,以及开创事业的激荡。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潼川州州城内,也是一番忙碌景象。
知州李玉横的宅邸中,妻子余氏正指挥着丫鬟小厮收拾行装,眼看箱笼越堆越高,李玉横不由轻笑着摇头。
他走到妻子身边,温言道:“夫人,不必如此繁琐,此去陕西路途遥远,山高水长,带上随身衣物、必备的被褥,还有那些书籍和银钱细软便足够了,大王在汉中已然安排妥当,一应物事想必不会短缺。”
余氏停下手中的活计,略带赧然:“老爷说的是……只是前些年日子苦怕了,到今天总觉着什么都该带上才好,生怕到了新地方又不方便。”想起从前清贫的日子,她眼中闪过一丝感慨。
李玉横轻轻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如今蒙大王信重,前往汉中任事,当以轻简务实为上,这些笨重家什,便留下吧。”
正说话间,守卫前来禀报:“大人,车马已备好,正在衙门外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