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4月的北京，春意正浓，柳絮纷飞如雪。位于北三环的张继忠工作室却像被投入了一颗深水炸弹，空气里弥漫着看不见的硝烟和浓得化不开的香水味。金庸巨制《天龙八部》公开选角的消息如同一块巨大的磁石，吸引了几乎半个娱乐圈适龄女演员的目光。原因无他——这是张继忠“金庸武侠宇宙”的重磅之作，更重要的是，谁能拿下“神仙姐姐”王语嫣这个角色，几乎就等于提前锁定了下一部《神雕侠侣》的女主角小龙女。一步登天的机会，谁不眼红？
工作室外，保姆车、轿车排起了长龙，各路媒体记者扛着“大炮筒”（长焦镜头）和笨重的cRt摄像机严阵以待，闪光灯此起彼伏，捕捉着每一个进出的人影。
范冰冰穿着一身亮眼的玫红色吊带裙，外搭白色小西装，妆容精致，对着镜头露出标志性的妩媚笑容；李冰冰则是一身干练的黑色裤装，短发利落，神情自若；颜丹晨气质温婉，刘韬笑容亲和，陈好明艳动人，金巧巧古典韵味十足，袁立大气爽朗……一时间，百花争艳，姹紫嫣红，将小小的等候区映衬得如同电影节红毯。
而在不起眼的角落，一辆低调的黑色别克GL8缓缓停下。车门打开，刘艺菲（茜茜）戴着棒球帽和口罩，穿着简单的白色卫衣和牛仔裤，像一株悄然绽放的小白花，在刘小丽和汪言的陪同下，快速穿过人群，从侧门低调进入。
“哇，刚才进去的是谁？捂得那么严实？”
“看着年纪好小，也是来试镜的？哪个角色？”
“不认识啊，新人吧？张导现在也喜欢用新人了？”
记者们议论纷纷，镜头下意识地追了过去，却只拍到纤细的背影和一头柔顺的黑发。
工作室内部更是人声鼎沸。化妆间、走廊里挤满了等待叫号的演员和经纪人，空气里混杂着各种香水、发胶、香烟和咖啡的味道。紧张、期待、焦虑的情绪几乎凝成实质。范冰冰的经纪人正低声跟张继忠团队的选角副导演套着近乎；李冰冰安静地坐在一旁看剧本，气场沉稳；陈好对着镜子最后检查妆容，眼神里带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茜茜被工作人员领到一个相对僻静的临时化妆间。门一关，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她摘下帽子和口罩，露出一张未施粉黛却已清丽绝伦的小脸，只是眼神里带着一丝初入战场的紧张。
“妈妈，好多人啊……”她小声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刘小丽拿出保温杯递给她，温声道：“别怕，茜茜。就当是平常训练。你准备好了，就足够了。”她一边说，一边利落地打开随身携带的化妆包，开始给女儿上底妆。动作轻柔而熟练。
汪言靠在门边的墙上，双手插在深灰色夹克口袋里，目光沉静地落在茜茜身上。他看着她微微绷紧的肩线，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茜茜耳中：
“茜茜，看着镜子。”
茜茜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化妆镜里映出的自己，还有镜中汪言深邃的眼睛。
“记住，”汪言的声音平稳而笃定，带着一种穿越时空的洞悉，“在古装美女这个领域，你就是无敌的。过去是，现在是，未来也一定是。这不是天赋，这是命定。”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没有丝毫夸张或鼓励的成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句话背后，是前世二十多年时光长河里，无数观众用热爱和记忆反复验证过的真理。那个从王语嫣、小龙女、赵灵儿，一路走到三十多岁依然能用“赵盼儿”惊艳世人的女人，她的美，早已超越了皮相，成为一种刻入时代dNA的符号。
茜茜看着镜中汪言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丝毫的怀疑，只有绝对的信任和一种她此刻还无法完全理解的笃定。一股莫名的力量从心底涌起，驱散了最后一丝紧张。她用力点了点头，眼神变得清澈而坚定：“嗯！汪言哥哥，我记住了！”
化妆师很快进来接手。当那套根据前期概念图精心准备的王语嫣戏服——一袭月白色绣着淡雅兰花的广袖留仙裙——被小心翼翼地穿在茜茜身上时，整个化妆间都安静了一瞬。
负责梳妆的是张继忠团队里经验最丰富的老手王姐。她看着镜中少女那毫无瑕疵的侧脸轮廓，乌黑如瀑的长发，还有那双清澈得仿佛能映出人心底杂念的眼睛，忍不住感叹：“老天爷赏饭吃啊……这骨相，这皮相，这气质……简直就是从书里走出来的王姑娘！”
王姐的手很巧，没有过多修饰，只是将茜茜的长发松松挽起，用一根简单的白玉簪固定，留下几缕碎发自然垂落鬓边。妆容更是极尽清淡，只略扫了眉，点了唇脂，重点突出了茜茜本身肌肤的莹润透亮和五官的精致无瑕。当最后一缕发丝被妥帖安置，王姐退后一步，看着镜中的人影，竟有些失神。
镜中的少女，一身素衣，不染铅华。眉如远山含黛，眼似秋水横波。肌肤胜雪，唇若点朱。那份纯净空灵的气质，仿佛不食人间烟火，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书卷气和仙气。她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便自成风景，让周遭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好了，刘小姐，可以过去了。”工作人员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
茜茜深吸一口气，在刘小丽鼓励的目光和汪言沉静如水的注视下，轻轻推开了化妆间的门。
通往主试镜厅的走廊不长，却仿佛一条通往命运转折点的通道。当茜茜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原本还有些嘈杂的等候区，瞬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所有目光，无论来自那些妆容精致、衣着光鲜的女演员，还是她们的经纪人、助理，亦或是忙碌的工作人员，都不由自主地被牢牢吸引过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范彬彬正低头整理裙摆，不经意抬头，目光触及那道身影时，脸上的妩媚笑容僵住了，眼底飞快掠过一丝难以置信和……难以言喻的挫败感。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背，却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明艳，在对方面前竟显得有些……俗艳？
李彬彬放下了手中的剧本，一贯沉稳的脸上也露出了明显的讶异。她看着那个缓步走来的少女，那份纯净到极致的美，让她想起自己刚出道时的青涩，却又远胜于彼时的自己。她轻轻叹了口气，知道今天最大的对手出现了。
陈好眼中志在必得的光芒瞬间黯淡，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苦涩。她自认容貌气质俱佳，可眼前这个女孩……美得不像真人。那份空灵的气质，是她无论如何也模仿不来的。
颜丹晨、刘韬、金巧巧、袁立……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在脸上，眼神复杂，有惊艳，有羡慕，有失落，更有一种“既生瑜何生亮”的无力感。她们为了今天的试镜精心准备了多久？揣摩角色，练习仪态，甚至有人提前几个月就开始节食塑形。可在这个女孩面前，所有的努力似乎都成了徒劳的陪衬。她甚至不需要刻意表演，只是站在那里，就是王语嫣本嫣。
“我的天……”不知是谁低低地惊呼了一声，打破了死寂。
这声惊呼仿佛打开了某个开关，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
“这是谁啊？新人吗？以前没见过啊！”
“这也太……太仙了吧？感觉跟其他人不是一个画风……”
“完了完了，没戏了，这还比什么比……”
“张导从哪儿挖出来的宝贝？这气质绝了！”
等候区的气氛变得微妙而压抑。刚才还互相较劲、暗自打量对手的女演员们，此刻都默契地沉默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认输感。
茜茜仿佛没有感受到这聚焦在她身上的、含义各异的目光洪流。她微微低着头，双手交叠放在身前，步履轻盈而平稳，月白色的裙裾随着她的走动如水波般轻轻荡漾。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努力回忆着汪言哥哥的话，回忆着剧本里王语嫣的感觉——博学却单纯，深情却内敛。
当她走到主试镜厅门口，工作人员为她推开那扇厚重的木门时，里面正在进行的试镜也恰好被打断。
试镜厅内，张继忠坐在主位，旁边是制片人、编剧、武术指导等核心成员。此刻，一个穿着鹅黄色纱裙、容貌俏丽的女演员正在表演王语嫣初见段誉的片段，台词念得婉转动听，眼神也努力做出天真懵懂状。
然而，当门被推开，当那道月白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逆着门外走廊的光线，如同披着一身辉踏入凡尘时——
“哐当！”
张继忠手里的搪瓷茶杯没拿稳，直接掉在了铺着地毯的地上，发出一声闷响。茶水溅湿了他的裤脚，他却浑然不觉。
制片人张大嘴巴，忘了合拢。
编剧手里的笔“啪嗒”掉在剧本上。
武术指导刚喝进嘴的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呛得直咳嗽。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石吸住一样，死死地钉在了门口那个少女身上。
正在表演的女演员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了节奏，她茫然地停下，顺着众人的目光回头望去。当看清茜茜的模样时，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眼神从茫然转为震惊，最后变成一片灰败的绝望。她知道，自己完了。不，是今天所有来试镜王语嫣的人，都完了。
整个试镜厅，落针可闻。只有空调出风口发出轻微的嗡鸣。
茜茜被这突如其来的寂静和无数道灼热的目光看得有些局促，她下意识地微微侧头，目光带着一丝询问和不安，轻轻扫过厅内众人。那眼神清澈见底，带着未经世事的懵懂和一丝被惊扰的无措，像林间小鹿般纯净无辜。
就是这一个眼神！
“嘶……”张继忠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他蹭地一下站起来，动作幅度之大带倒了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完全顾不上这些，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盯着茜茜，嘴唇哆嗦着，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王……王姑娘？是你吗？”
他这话问得没头没脑，却道尽了此刻所有人心中的震撼。这哪里是试镜？这分明是王语嫣从书里走出来，活生生地站在了他们面前！
茜茜被张继忠激动的反应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按照之前练习的礼仪，对着主考官们盈盈一福，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各位老师好，我是刘艺菲，前来试镜王语嫣一角。”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厅堂里。
“好！好！好！”张继忠连说了三个好字，激动得满脸通红，搓着手在原地转了个圈，然后猛地指向茜茜，“快！快站到中间来！灯光！灯光打过来！”
工作人员如梦初醒，慌忙调整灯光。柔和的光束打在茜茜身上，更衬得她肌肤如玉，眉眼如画，那身月白色的衣裙仿佛流淌着月光。
“不用试戏了！”张继忠大手一挥，斩钉截铁，“就你了！王语嫣就是你了！刘艺菲！神仙姐姐！非你莫属！”
他这话一出，厅内其他几位核心成员非但没有异议，反而都露出了如释重负和极度满意的表情，纷纷点头表示赞同。这还用试？再试别人那不是浪费时间吗？
然而，张继忠话锋一转，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不过！来都来了！小刘啊，你就随便念一段！就念……就念王语嫣在曼陀山庄第一次见到慕容复那段！对对对！就那段‘表哥……’！让我听听感觉！”
茜茜定了定神，努力忽略掉周围那些依旧灼热的目光和张继忠过于激动的情绪。她微微垂下眼帘，再抬起时，眼神已经变了。不再是刚才的局促不安，而是带着一种少女怀春的羞涩、仰慕和淡淡的忧愁。她轻轻启唇，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和婉转：
“表哥……你……你回来了？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我……我很是挂念。”
她的声音微微发颤，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眼神专注地望向虚空中的一点，仿佛那里真的站着她心心念念的表哥。那份情窦初开的纯粹情愫，那份欲言又止的矜持，被她演绎得淋漓尽致，却又无比自然，仿佛不是表演，而是真情流露。
“好！绝了！”张继忠猛地一拍大腿，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就是这个味儿！就是这个感觉！王语嫣活了！活了！”
其他考官也纷纷点头，眼中满是惊艳。这女孩不仅形似，神更似！那份纯净和书卷气，那份深藏于心的情愫，浑然天成！
试镜厅外，等候区里那些尚未离开的女演员们，自然也听到了里面传出的张继忠那毫不掩饰的激动咆哮和“非你莫属”的宣言。最后一丝侥幸心理也破灭了。范冰冰面无表情地戴上墨镜，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李冰冰轻轻叹了口气，合上剧本，也起身离开。陈好咬了咬嘴唇，眼中闪过一丝不甘，最终还是黯然离场。其他人也纷纷收拾东西，气氛沉闷压抑，来时有多光鲜亮丽，走时就有多落寞萧索。神仙姐姐只有一个，而她们，都成了背景板。
试镜厅内，尘埃落定。
茜茜在工作人员的示意下，礼貌地鞠躬退场。当她转身，再次穿过那道门，走向外面稍显空旷的走廊时，却迎面遇上了另一拨人。
这是几个刚结束其他角色试镜的男演员，正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着。为首一人，身材挺拔，面容俊朗阳光，正是凭借《绝代双骄》中小鱼儿一角崭露头角的林智颖。他穿着时尚的休闲装，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正和旁边的人说着什么。
当茜茜的身影出现在他们视线中时，林智颖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的目光，如同被强力胶粘住一般，牢牢地钉在了茜茜身上。从她如瀑的黑发，到光洁的额头，到清澈纯净的眼眸，挺翘的鼻梁，再到不点而朱的唇瓣……最后，视线在她纤细的腰肢和月白色裙裾下若隐若现的足踝上停留了片刻。
林智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惊艳、探究，以及一种……男人对极致美丽事物本能的占有欲和兴趣。他见过无数美女，港台的，内地的，清纯的，性感的，但从未有一个女孩，能像眼前这位一样，将纯净与古典，稚嫩与出尘，融合得如此完美，美得如此惊心动魄，仿佛自带光环，将周围的一切都映衬得黯淡无光。
他下意识地向前走了半步，目光灼灼，几乎忘了身边还有其他人，也忘了基本的礼貌，就那么直勾勾地、带着强烈侵略性地盯着茜茜，仿佛要将她看穿。
茜茜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那目光太过直接和炽热，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和不适。她微微蹙起秀气的眉头，脚步下意识地加快，想尽快离开这令人不舒服的注视范围。
“茜茜。”刘小丽的声音及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她快步上前，不动声色地将女儿护在自己身侧，隔开了林智颖那过于露骨的目光。玉也悄无声息地靠近了一步，眼神平静却带着无形的威慑力。
林智颖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脸上迅速堆起一个自认为迷人的笑容，试图补救：“这位是……”
“刘艺菲。”刘小丽语气平淡地替女儿回答，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拉着茜茜的手，“我们走。”
母女二人和玉迅速离开，留下林智颖站在原地，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他看着茜茜消失在走廊拐角的背影，眼神闪烁，兴趣非但没有减退，反而更加浓厚了。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低声对旁边的助理说：“去打听一下，这个刘艺菲，什么来头？”
走廊另一端，汪言将刚才的一幕尽收眼底。他靠在墙边，看着林智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兴趣和茜茜蹙眉不适的样子，眼神骤然冷了下来，如同淬了寒冰。他拿出那部诺基亚8250手机，屏幕幽蓝的光映着他冷峻的侧脸。
他拨通了一个加密短号，声音低沉而清晰地吩咐：
“贝德维尔，目标人物林智颖，编号LY-001。启动‘石中剑’协议，监控等级：黄色（关注）。重点：社交距离，言语行为。任何越界行为，即时上报。”
“收到，亚瑟。LY-001档案建立，监控已部署。”珀西瓦尔的声音冷静而高效。
汪言收起手机，目光投向茜茜离开的方向，眼神深邃。小柠檬树初绽光芒，便已引来蜂蝶觊觎。他的守护，必须更加密不透风。
这时，张继忠红光满面地从试镜厅冲了出来，一把抓住汪言的胳膊，激动得语无伦次：“汪导！汪导！找到了！神仙姐姐！就是她！刘艺菲！绝了！太绝了！哈哈哈！告诉刘总，合同！马上签合同！王语嫣定了！就是她了！”
汪言看着激动得像个孩子的张继忠，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他拍了拍张继忠的肩膀，语气平静无波：
“张导，恭喜。告诉所有人，王语嫣找到了。试镜，可以结束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判意味，为这场轰轰烈烈的选角，画上了一个无比震撼又无比圆满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