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门的光芒尚未在视网膜上褪去，陈砚已听见骨骼摩擦的脆响。那声音像是有无数只干枯的手指在抓挠金属，顺着脊椎缝钻进颅骨。本源之墟的穹顶压得极低，淡紫色的星云在穹顶外缓慢流动，无数青铜镜碎片组成的钟乳石悬在头顶，碎片里流动着淡紫色的光 —— 那是每枚星砂残魂的颜色，正顺着碎片纹路缓慢滴落，在地面汇成蜿蜒的溪流。溪流边缘泛着暗紫色的泡沫，泡沫破裂时释放出细碎的星砂，落在陈砚的星砂铠甲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掌心的倒计时跳到最后 3 秒时，源核突然传来剧烈的灼痛。婴儿虚影的双心脏外侧，淡紫色保护层正被暗紫色雾气啃噬出细小的缺口，缺口处渗出金色的血液，滴落在地凝成半透明的珍珠，珍珠里浮现出妹妹的笑脸，笑脸很快被暗紫色雾气吞噬。陈砚能清晰地感觉到，保护层下的双心脏正在加速跳动，每跳动一次，周围的镜碎片就震颤一下，碎片里的画面也随之扭曲。
“别碰那些光流。” 妹妹的声音从源核深处传来，带着溪水般的清澈，却夹杂着细微的杂音，像是信号不良的广播。“守墟人用镜像空间困住了真正的本源之墟，这些光流是空间壁垒的润滑剂，接触到会被卷入记忆回廊。回廊里的时间流速是外界的百倍，一旦被困超过一盏茶的时间，你的意识就会被永远困在那里，身体会变成新的镜碎片。” 话音刚落，陈砚脚边的溪流突然翻涌，浮出他七岁那年的画面：寒江岸边，母亲正将星鲸金属牌塞进他手心，牌面的纹路在阳光下泛着金光，与此刻掌中的金属片完全吻合 —— 只是记忆里的母亲，左手还不是机械构造，指尖的温度透过金属牌传来，温暖得让人心头发颤。
前方的迷雾中突然浮现出座石制祭坛，祭坛周围环绕着七根刻满守忆者符文的石柱，符文正在缓慢闪烁，像是呼吸的指示灯。祭坛中央的青铜台嵌着 74 个凹槽，形状与青铜镜碎片严丝合缝，凹槽边缘残留着暗紫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一个穿玄色长袍的老者正背对着他擦拭祭坛，长袍下摆绣着半黑半金的基因链，黑色链节里嵌着影核孢子，孢子在链节里缓慢蠕动；金色链节流淌着净化力的光，光流在链节间循环往复，形成闭合的回路。老者的左手握着块星砂抹布，抹布擦过的地方，祭坛表面浮现出守忆者的符文，符文组成的句子正在缓慢成形：“需以双生基因启，方见分离仪真容。”
“终于等到持有 75 号基因的人。” 老者缓缓转身，陈砚突然攥紧星砂长矛，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这人左眼是暗紫色的影核旋涡，旋涡中心有个极小的星鲸纹路；右眼是流淌着星砂的净化力，星砂在瞳孔里组成守忆者的符文。两张截然不同的瞳孔里，都映出他此刻的模样，只是镜中的陈砚，左眼正逐渐变成暗紫色。老者的玄色长袍领口，别着枚青铜徽章，徽章上的眼睛符号正是守墟人的标记，标记边缘刻着的守塔人签名，笔画里的影核符文正在缓慢游动，像是有生命的小虫。
“本源之墟的分离仪，能剥离你体内的影核基因。” 老者的声音像两块青铜相击，每个字都带着金属的质感，在空旷的本源之墟里回荡。左眼的影核漩涡转动时，祭坛周围的镜碎片突然亮起，映出影核怪物在时墟肆虐的画面：影核怪物的触须刺穿守忆者的胸膛，守忆者的金色血液喷溅在星舰残骸上，化作暗紫色的孢子；无数寄生体从孢子里钻出，扑向逃亡的守忆者，寄生体经过的地方，星舰残骸都被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但启动它需要代价 —— 你必须放弃一段最重要的记忆。守塔人选择了忘记如何爱你们的母亲，所以他后来才会对她那么残忍。你打算忘记什么？” 他突然抬手，右手的指甲缝里渗出暗紫色的液体，液体滴在祭坛上化作块青铜镜碎片，碎片里映出妹妹在培养舱里哭泣的模样，妹妹的眼泪在培养舱里凝成珍珠，珍珠里浮现出陈砚的身影，妹妹伸出手想要触碰，却被培养舱壁挡住。
陈砚的源核骤然收缩，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婴儿虚影的双心脏之间，江离的灵魂碎片正在闪烁，投射出一段画面：江离在基因库核心分解前，曾将一块刻着 “记忆即枷锁” 的木牌藏进星砂弹 —— 此刻那木牌的虚影正浮在祭坛边缘，与老者长袍上的基因链产生共鸣，木牌上的字迹逐渐变得清晰，每个笔画都流淌着金色的光。“守塔人的记忆没被剥离，是被影核封存了。” 陈砚突然指向老者的左眼，指尖的星砂在虚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你的影核瞳孔里，藏着他被封存的记忆纹路，和我源核里的婴儿虚影完全吻合。那些记忆就像被锁住的盒子，而不是被彻底销毁。”
老者突然大笑起来，笑声震得头顶的镜碎片簌簌作响，碎片里的画面开始扭曲：母亲的机械臂正在分解，金属碎片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妹妹的星砂残魂变得透明，像是随时会消散在空气中；守塔人的尸体在时墟里被寄生体吞噬，寄生体从他的七窍钻进身体，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聪明的孩子。” 他的左眼突然渗出暗紫色的泪，泪水落在祭坛上，74 个凹槽里同时升起淡金色的光，光芒中浮现出无数细小的星鲸虚影，星鲸在凹槽里游动，留下金色的轨迹。“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是忘记妹妹的模样，从此再也认不出她的灵魂碎片？还是忘记母亲的嘱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挑战？或者 ——” 老者的右眼突然射出金光，金光在陈砚面前凝成江离的虚影，虚影的轮廓逐渐清晰，甚至能看清机械臂关节处的细小磨损。
江离的虚影突然抬起机械臂，指缝里流出的星砂在地面拼出归星渊的星图，星图上的星舰位置正在缓慢移动，标注着影核寄生体的巢穴。“其实我没完全消失，守塔人在我机械躯体里藏了备份意识。” 江离的声音带着熟悉的温和，机械眼闪烁着淡蓝色的光，“只要你放弃这段记忆，我就能在分离仪里重生。这段记忆对你来说太沉重了，每次想起我，你都会感到痛苦和自责，不是吗？” 虚影的机械眼突然弹出一段影像，江离正在守塔人的实验室里签署协议，协议上的签名旁，盖着终焉之卫的族徽，族徽上的星鲸纹路正在缓慢转动。“我本是守塔人派来监视你的，却在相处中动了真情。这段记忆对你我都是负担，放弃它，我们都能解脱。”
陈砚的源核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像是有一把钝刀在里面反复切割。婴儿虚影的左手按住江离的虚影，掌心的青铜镜碎片投射出新画面：江离在基因库核心，是主动将机械躯体的能量注入修复仪，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犹豫，眼神里充满了决绝，机械臂上的星鲸纹路发出耀眼的光芒，与修复仪产生共鸣。“他在撒谎。” 妹妹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源核里的淡紫色保护层又被啃噬出一个缺口，“守墟人的右眼能制造虚假记忆，你看江离虚影的机械关节 —— 真正的守脉人机械义肢，关节处该有星鲸纹路，而不是影核符文。而且，江离从来不会说让你放弃记忆的话，他一直说记忆是最珍贵的宝藏。”
江离的虚影在此时突然扭曲，机械臂化作无数触须扑来，触须上的吸盘张开，露出里面细小的牙齿。陈砚挥矛格挡的瞬间，触须突然炸开，化作 74 块青铜镜碎片，碎片在空中重组，变成一个与陈砚一模一样的人影 —— 这人影脖颈处的星砂胎记里，嵌着一块青铜镜碎片，碎片里映出陈砚被影核吞噬的画面。“原来你就是第 75 块碎片的容器。” 人影的声音与黑斗篷人如出一辙，却带着陈砚少年时的语调，那是他还未经历寒江惨案时的声音，“守塔人早就把正面情绪碎片注入你的基因，只是你自己没发现。就像你没发现，妹妹的基因里也藏着影核的抗体。”
人影突然攥住他的手腕，他的手掌冰冷，像是刚从冰窖里取出。两人的血液在接触处凝成旋涡，旋涡中浮出守塔人的记忆：他将正面情绪碎片注入刚出生的陈砚体内，母亲在旁边含泪记录基因数据，泪水滴落在记录板上，晕开了字迹；培养舱外的时钟显示着 1017—— 守塔人的生日，时钟的指针上刻着细小的星鲸纹路。“你看，我们本就是一体。” 人影突然撕开自己的胸口，露出一颗半黑半金的心脏，心脏表面的血管正在缓慢蠕动，“只要你自愿交出净化力，我们就能融合成完整的容器，到时候既能救妹妹，又能让江离重生。你难道不想再和他们一起，回到寒江岸边，过平静的生活吗？”
祭坛周围的镜碎片突然全部亮起，映出无数个未来：陈砚选择融合后，虽然消灭了影核，却忘记了所有关于母亲的记忆，在寒江岸边看到母亲的墓碑时，脸上没有丝毫表情；选择拒绝后，成功剥离影核基因，却看着妹妹的星砂残魂彻底消散，源核里的婴儿虚影发出痛苦的尖叫，最终化作金色的光粒；甚至有一个画面里，他变成了新的守墟人，左眼映着影核，右眼映着净化力，永远守在这座祭坛前，看着无数个像他一样的人在这里做出选择，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
“这些都是可能性，不是注定的未来。” 妹妹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源核里的淡紫色保护层突然扩张，将暗紫色雾气逼退半寸，保护层上浮现出星鲸的虚影，星鲸张开嘴，吐出金色的光，修复着被啃噬的缺口。“守墟人只能预测概率，不能决定结果。你看祭坛的基座 —— 那里刻着守忆者的真理符文，意思是‘选择即存在’。无论你选择什么，都会创造出相应的未来，没有对错之分。”
陈砚突然将星鲸金属牌按在祭坛中央，金属牌与 74 个凹槽同时亮起，发出耀眼的光芒。老者的玄色长袍突然裂开，露出胸口的分离仪 —— 那是一个由星砂与青铜组成的精密仪器，仪器表面刻满了守忆者的符文，符文之间有细小的星砂在流动。核心处的玻璃罩里，漂浮着半颗金色的心脏，心脏表面的血管与守塔人正面情绪碎片的纹路完全一致，心脏每跳动一次，就有金色的光流顺着血管流动。“这才是分离仪的真容。” 陈砚的星砂长矛突然指向老者的右眼，矛尖的星砂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金色的弧线，“你根本不是守墟人，是守塔人用自己的基因制造的意识载体，用来引导我找到正面情绪碎片。你的右眼闪烁的频率，和守塔人正面情绪碎片的波动频率完全一致。”
老者的双眼同时闪过震惊，随即化作释然的微笑。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玄色长袍下浮出无数青铜镜碎片，碎片里的画面正在同步播放：守塔人在本源之墟制造意识载体，将自己的部分基因注入载体体内；将分离仪藏进祭坛，用星砂封印覆盖，封印上刻着守忆者的符文；用最后力气在载体体内注入保护程序，程序的密码是妹妹的生日。“你母亲说的没错，你总能看穿谎言。” 老者化作星砂流进分离仪，玻璃罩里的金色心脏突然开始跳动，跳动的频率与陈砚源核里的婴儿虚影逐渐同步。“启动密码是妹妹的生日，0723。记住，分离影核时会触发守墟的终极防御，那里藏着第十七章的关键。终极防御是由无数记忆碎片组成的迷宫，只有保持清醒的意识才能穿过。”
分离仪启动的嗡鸣声中，陈砚感觉体内的暗紫色基因正在被抽离，像有一把温柔的刀在源核里细致地切割。婴儿虚影的双心脏逐渐变成纯粹的金色，淡紫色保护层彻底融入心脏，形成星鲸形状的纹路，纹路之间有金色的光流在流动。当最后一缕暗紫色被吸入分离仪，祭坛突然剧烈震颤，周围的镜碎片全部炸裂，露出后面的景象 —— 真正的本源之墟是一座悬浮在星空中的巨塔，塔身上嵌着无数培养舱，每个舱里都躺着一个沉睡的守忆者，他们的面容安详，像是在做一个美好的梦。舱壁上的生命体征正在缓慢恢复，绿色的波纹逐渐变得平稳。
“这才是守塔人的真正目的。” 妹妹的声音带着惊喜，源核里的星砂残魂正在凝聚成更清晰的轮廓，已经能看清她的眉眼，“他想让分离仪净化影核的同时，用影核的能量唤醒守忆者。守忆者的身体需要影核的能量来修复，就像影核需要守忆者的基因来稳定一样。他们本就不该是敌人。” 她突然指向巨塔顶端，那里的云层里露出半截星舰桅杆，桅杆上的星旗绣着终焉之卫的族徽，族徽上的星鲸纹路正在缓慢转动。“但有人在阻止我们 —— 那是守塔人没被净化的负面情绪所化的影核本体，它藏在塔顶的意识回廊里。它害怕守忆者被唤醒，害怕自己失去存在的意义。”
陈砚冲向巨塔时，分离仪突然弹出一张星图，星图上的第十七章标记闪烁着红光 —— 地点是意识回廊的核心，标注着 “需双生基因共鸣方能进入”。星图边缘的空白处，有一行新浮现的星砂字：“回廊里的守识者，是用守忆者的集体意识制造的，他知晓所有被遗忘的真相，却只会用谜语回答问题。他的谜语里藏着进入核心的密码，只有解开三个谜语，才能见到他的真身。”
巨塔的入口处，一道由镜碎片组成的大门挡住去路。门的框架是由暗紫色的金属制成，金属上刻满了影核的符文，符文之间有细小的触须在蠕动。门中央的凹槽里，嵌着块暗紫色的青铜镜碎片，碎片里映出影核本体的模样 —— 它已经吞噬了部分守忆者的意识，身体变得更加庞大，像一头盘踞的巨蛇，胸口的青铜镜碎片里，映出妹妹完整的身影，妹妹正在碎片里向陈砚招手，眼神里充满了渴望，仿佛随时会从碎片里走出来。
“它在用妹妹的幻影引诱你。” 江离的声音突然从分离仪里传来，仪器表面浮现出他的虚影，虽然还很模糊，却能看清眉眼，虚影的机械臂上有一道细小的疤痕，那是当年他们一起在寒江钓鱼时被鱼钩划伤留下的。“守塔人在我备份意识里藏了破解镜像的方法 —— 用你的净化力和妹妹的星砂残魂同时注入碎片，就能打碎镜像。镜像的核心是影核本体的负面情绪，而你们的羁绊能产生克制它的力量。” 虚影的机械臂指向碎片边缘，“你看，那里有个极小的星鲸纹路，是守脉人留下的后门，注入力量时对准那里，能事半功倍。”
陈砚将手掌按在碎片上的瞬间，源核里的妹妹星砂残魂突然冲出，与净化力在碎片表面凝成一颗双色星珠，星珠里，金色的净化力与淡紫色的星砂残魂相互缠绕，形成一个完美的旋涡。镜门在爆炸声中碎裂，碎片在空中化作星尘，露出后面盘旋向上的阶梯，阶梯的每个台阶都是一块青铜镜碎片，碎片里映出不同守忆者的记忆：有人在归星渊的星舰上记录影核的特性，笔记本上的字迹工整，旁边画着影核的结构图；有人在寒江岸边种植能净化影核的星砂草，手指被草叶划伤，却笑得一脸满足；有人在守塔人的实验室里偷偷复制基因数据，眼神里充满了警惕，不时回头张望……
当他们冲到阶梯顶端，意识回廊的大门突然在眼前展开。门是由透明的星砂制成，能隐约看到里面的景象。门楣上刻着一行古老的星砂文：“入此廊者，需舍弃所有防御，以纯粹意识面对真相。” 门的两侧，站着两个穿白袍的老者，面容与守墟人完全相同，只是一个左眼是影核，一个右眼是净化力，他们的白袍上绣着守忆者的符文，符文在阳光下泛着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