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天,温迪米翁族长才从脑子里那张来自沧溟通商阁的天价账单上回过神。
他看着眼前这个俊美得不似凡人的男子,心里五味杂陈。那笔足以买下一座小城的巨款,换来的就是乌里达尼司的昨夜的平安。
此时已经加入沧溟通商阁的他对于眼前这男子有种来自心底的厌恶,哪怕他俊美的不像人类。
他清了清干涩的喉咙,向前走去,尽量让自己的姿态显得不卑不亢。“我是费迪理克·唐·温迪米翁,我代表法王厅教圈联军,向您和您英勇的部队致以最崇高的谢意。请问,阁下是?”
“鹰之团。”格里菲斯的声音清冷,却清晰地传进每一个人耳中,“米特兰王家直属,解放军。”
米特兰解放军?
众人还在消化这个陌生的名号,格里菲斯那平淡却不容置疑的声音再次响起。
“所有踏入我国国土的军队,皆应听从解放军指挥官,也就是我的命令。”他环视一周,目光最终落在温迪米翁和他身后那群脸色各异的贵族身上,“无法接受这个条件的人,请立刻退出米特兰国境,不要插手我国的事务。”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温迪米翁的眼角狠狠一抽,还没来得及开口,他身后那群死里逃生的米特兰贵族已经炸开了锅。
“你在胡说什么!”一个胖得像酒桶的伯爵,指着格里菲斯的鼻子,气得满脸涨红,“一个来历不明的骑士团长,有什么资格说这种大话?指挥我们?你配吗!”
“我乃米特兰目前唯一的正规部队。”格里菲斯甚至没看那个伯爵一眼,只是平静地陈述。
“放屁!”
另一个瘦高的侯爵也认出了他,脸上先是震惊,随即转为刻骨的轻蔑与嫉恨。“白鹰?你这个平民出身的家伙居然还活着!”
他转向周围的联军将领,大声嚷嚷,“诸位可别被他骗了!这家伙不过是个靠着侥幸爬上来的乡巴佬!他手下那群乌合之众,也配叫正规军?”
“没错!”胖伯爵找到了同伴,立刻附和,“我等世代相传的门阀骑士团,才是米特兰真正的脊梁!才是唯一的正规军!”
这话说的慷慨激昂,几个米特兰贵族甚至下意识地挺起了胸膛,仿佛刚刚击溃二十万大军的是他们一样。
城墙上下的士兵们看着这滑稽的一幕,表情都变得有些古怪。
格里菲斯终于有了反应,他淡淡地扫了那几个贵族一眼。“好久不见。看见各位大人都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这句问候,听在几位贵族耳朵里,比最恶毒的诅咒还要刺耳。
他们还想再说些什么,格里菲斯身后,一名身披月白色全身甲的骑士催马向前半步,头盔下的声音冷得像冰。
“既然各位大人的骑士团才是正规军,那么请问,”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那几个面红耳赤的贵族,“当我们解放军在多尔杜里城下与库夏主力血战时,各位大人所率领的‘正规军’,在何处奋战?”
“当库夏人焚烧西部村庄,屠戮米特兰子民时,各位大人的‘正规军’,又在何处彰显武勇?”
“又或者说,当库夏二十万大军兵临城下,我们从悬崖峭壁冲锋而下时,各位大人的‘正规军’,又在什么地方?”
月光骑士每问一句,那几位贵族的脸色就白一分。
最后一个问题问完,他猛地一拉面甲,露出一张年轻而刚毅的脸,声音陡然拔高,响彻全场!
“当我们用命为米特兰撕开一条生路的时候,你们这些所谓的‘正规军’,他妈的到底在哪儿?!”
致命的寂静。
那一声怒吼,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所有米特兰贵族的脸上。
他们张口结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觉得全身上下的血液都涌到了头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月光骑士的质问如同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死寂的广场上。
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钻进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
那些刚刚还慷慨激昂,自诩为米特兰脊梁的贵族们,此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嘴巴半张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们能说什么?
说他们在库夏人兵临城下时,正在城堡里瑟瑟发抖,商量着怎么投降才能保住自己的领地和财富?
说他们在鹰之团浴血奋战时,正躲在城墙上,一边尿裤子一边祈祷神明保佑?
身后的鹰之团骑兵们,虽然个个浴血带伤,此刻却齐刷刷挺直了腰杆,冰冷的目光汇聚成一道钢铁洪流,压得那几个贵族几乎喘不过气。
“正规军的责任,是国家面临存亡危机的时候,用生命守护国土与国民。”月光骑士的声音再度响起,不带一丝情感,“没有尽到这个责任与义务,不管名头再响亮,权威再古老,也只不过是一支……私家军队罢了!”
“你……你放肆!”
那个瘦高的侯爵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却因为极度的羞愤而变得尖利刺耳。
他认出了格里菲斯,那份嫉恨与轻蔑此刻化作了恶毒的攻击。
“格里菲斯!你这个平民出身的家伙,居然还没死!”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转向周围的联军将领们大声嚷嚷,“诸位可千万别被他骗了!此人曾因对王家犯下大逆不道之罪,被打入温德姆大牢!是国贼!”
“国贼”二字一出,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没错!”胖伯爵也立刻反应过来,找到了反击的突破口,“王家直属?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如今王室仅存的夏绿蒂公主殿下下落不明,你这分明是狐假虎威,打着王室的旗号,想趁着战乱窃取米特恩的大权,中饱私囊!”
这话一出,立刻引起了其他米特兰贵族的共鸣。
他们仿佛瞬间从懦夫变成了正义的审判官。
“犯下此等恶行之徒,竟敢利用王室之名!”
“我看他根本就是想把我们这些忠臣良将都排挤掉,好让他自己当国王!”
“说不定……说不定他跟库夏人早有勾结!不然怎么会这么巧,他一来,库夏人就撤了?这是演戏!演给我们看的!”
污蔑和构陷如同污水般泼向那个白马上的身影。
联军的将领们面面相觑,神色变得复杂起来。就连温迪米翁族长,眉头也紧紧锁住。
格里菲斯的过往,在米特兰上层不是秘密。
如果这些指控是真的,那眼前这位救世主般的英雄,其立场就值得怀疑了。
然而,从始至终,作为风暴中心的格里菲斯,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只是安静地坐在马上,仿佛眼前这出闹剧,与他毫无关系。
他的沉默,在贵族们看来,就是默认。
瘦侯爵的气焰更加嚣张,他甚至大胆地向前一步,指着格里菲斯,对周围的卫兵下令:“还愣着干什么?此等国贼,人人得而诛之!给我拿下!”
卫兵们面露难色,迟疑着不敢上前。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
一个怯生生的,带着几分颤抖,却无比清晰的声音,从鹰之团的阵列后方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