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泼洒在镇国公府的青砖黛瓦上。清芷院的暖阁内,烛火摇曳,将窗棂的影子映在地上,随夜风轻轻晃动,宛若跳动的鬼魅。沈清辞刚将大理寺送来的官员名册收进紫檀木匣,指尖还残留着宣纸的微凉,腰间的暖玉却突然泛起一阵灼热——那热度不同于往日体温焐热的温润,更似有一团细小的火焰在玉身内灼烧,表层流转的莹白光泽瞬间转为浓艳的碧色,如同将整池春水凝在了玉上,连垂在裙摆间的玄色锦带,都被这光晕染得泛起淡淡的绿意。
“小姐,这玉佩……”晚晴刚收拾好案上的笔墨,见此情景顿时惊得停下动作,手中的湖笔“啪”地落在砚台上,溅起几滴墨汁,在素色宣纸上晕开一小片黑斑。她从未见过暖玉有这般异象,往日最多只是泛着极淡的微光,如今这碧色光晕竟似有实质,在暖阁内映出一层朦胧的绿意,连空气中的沉水香都似被染上了几分清冽的玉石气息。
沈清辞心中一凛,指尖轻轻按住暖玉。前世临死前,这玉佩在冷宫火海中也曾发出过类似的灼热,只是那时她已无力回天,只能任由火焰吞噬。如今这熟悉的灼热感再次袭来,分明是玉佩感知到危险时的预警。她刚要开口提醒暗卫戒备,院墙外便传来一阵极轻的衣袂破风之声——那声音压得极低,若不是今夜格外寂静,又有暖玉预警,常人根本无法察觉,可在沈清辞耳中,却如惊雷般清晰,每一声都像是在倒计时,提醒着她死亡的阴影已悄然逼近。
“有刺客!暗卫何在!”沈清辞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历经生死沉淀的沉稳,话音刚落,她已侧身躲到梨花木桌后,同时将暖玉紧紧攥在掌心。玉佩的灼热感愈发强烈,碧色光晕也随之扩散,在她周身形成一道半透明的屏障,连烛火的光影落在屏障上,都被折射出细碎的绿芒,宛若撒了一把碎钻。
藏在廊柱阴影中的暗卫瞬间现身,玄色夜行衣与夜色融为一体,手中的长刀出鞘时发出“铮”的脆响,划破了院中的寂静。晚晴也迅速拔出腰间的短剑,护在沈清辞身前,虽脸色发白,却紧紧咬着唇,眼神中满是坚定——自前世随小姐一同死在冷宫中后,她便发誓今生定要护小姐周全,绝不让悲剧重演。
院墙外的刺客显然没想到府中戒备如此森严,却也并未退缩。只见几道黑影如狸猫般翻过墙头,动作迅捷如鬼魅,落地时竟未发出半点声响。为首的刺客身材高大,脸上蒙着黑色面巾,只露出一双淬了毒般的眼睛,手中的匕首在月光下泛着森寒的冷光,刀刃上还涂抹着一层暗紫色的毒液,显然是要置人于死地。他身后跟着四名同伙,个个手持兵刃,眼神凶狠,落地后便迅速散开,形成合围之势,朝着暖阁逼近。
“拿下他们!留活口!”沈清辞躲在屏障后,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刺客。她注意到为首刺客腰间挂着一枚小小的狼头铜牌——那是萧景渊暗中培养的死士标记,前世她曾在萧景渊的书房见过类似的令牌,只是那时她还被蒙在鼓里,以为那只是普通的装饰。如今再见到这枚铜牌,她心中瞬间明了:这些刺客定是沈清柔借萧景渊的死士派来的,看来那偏院的禁足,终究没能困住沈清柔的野心与狠戾。
暗卫们闻言,立刻与刺客缠斗起来。长刀与匕首碰撞的“叮叮当当”声不绝于耳,火星在夜色中四溅,落在青石板上,瞬间便熄灭了。为首的刺客武功极高,手中的匕首舞得密不透风,接连避开两名暗卫的进攻,还趁机划伤了一名暗卫的手臂。暗卫闷哼一声,鲜血立刻渗出,滴落在地上,与青石板的冷色形成鲜明对比。
沈清辞看得心头一紧,掌心的暖玉似乎感知到她的担忧,碧色光晕骤然变强,竟主动朝着受伤的暗卫方向延伸而去。那道绿光落在暗卫的伤口上,原本流血不止的伤口竟瞬间止住了血,连暗卫脸上的痛苦神色都缓解了几分。暗卫又惊又喜,立刻重新投入战斗,手中的长刀舞得更疾,朝着为首的刺客猛攻而去。
为首的刺客见暖玉竟有疗伤之效,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也顾不上继续围攻暗卫,猛地转身,朝着暖阁内的沈清辞扑来。他的动作极快,带起一阵冷风,匕首直刺沈清辞的胸口——那里正是暖玉所在的位置,显然他不仅要杀沈清辞,还要夺走暖玉。
“小姐小心!”晚晴惊呼一声,举剑便要阻拦,却被另一名刺客缠住,根本无法脱身。
沈清辞却异常镇定,她紧紧攥着暖玉,心中默念母亲手札中记载的催动玉佩之力的口诀。前世她只知暖玉能护主,却不知如何主动催动其力量,直到重生后,她反复研读母亲留下的手札,才知晓这玉佩需以心念为引,以血脉为媒,才能发挥出真正的威力。此刻她心念一动,掌心的暖玉突然发出一道刺眼的碧色光柱,直冲为首的刺客而去。
光柱速度极快,刺客根本来不及躲避,便被光柱射中胸口。他闷哼一声,手中的匕首“当啷”一声掉落在地,整个人如同被重锤击中,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撞在院中的老槐树上,树干剧烈摇晃,几片残留的枯叶簌簌落下,落在他的肩头。刺客口吐鲜血,黑色面巾被鲜血浸透,露出下半张脸——那是一张布满刀疤的脸,嘴角还残留着血迹,眼神中满是不敢置信,似乎没想到一枚玉佩竟有如此威力。
“首领!”其他刺客见为首的被重创,顿时乱了阵脚,招式也变得慌乱起来。暗卫们趁机发起猛攻,长刀划破空气的声音格外刺耳。一名刺客试图从侧面偷袭沈清辞,却被暖玉延伸出的绿光缠住脚踝,摔了个四脚朝天,刚要爬起来,便被暗卫的长刀架在了脖子上。另一名刺客见势不妙,想要翻墙逃跑,却被早已守在墙头的暗卫拦下,两人缠斗片刻,刺客便被一脚踹下墙头,重重摔在地上,昏了过去。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五名刺客便已尽数被擒。三名被制服的刺客被暗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昏过去的刺客被暗卫用冷水浇醒,醒来后还想挣扎,却被暗卫死死按住,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唯有为首的刺客还靠在槐树上,虽然伤势惨重,却仍死死盯着沈清辞腰间的暖玉,眼中满是贪婪与不甘,嘴角还在不断渗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痛苦的呻吟。
晚晴连忙跑到沈清辞身边,上下打量着她,声音带着后怕:“小姐,您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她的手还在微微颤抖,方才那刺客扑过来的瞬间,她以为自己又要失去小姐了,直到看到暖玉发出的光柱,她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沈清辞摇了摇头,松开攥着暖玉的手,掌心已被汗水浸湿。暖玉的碧色光晕渐渐褪去,重新恢复成莹白的模样,只是表层还残留着一丝温热,像是在无声地安抚她。她走到被按在地上的刺客面前,目光冰冷地扫过他们,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刺客们紧闭着嘴,不肯说话。被按在最左边的刺客突然猛地抬头,想要咬舌自尽,却被暗卫及时发现,暗卫伸手扣住他的下巴,用力一捏,刺客的下巴便脱臼了,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眼中满是绝望。
为首的刺客靠在槐树上,看着这一幕,突然冷笑起来,笑声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沈清辞,你别白费力气了,我们既然敢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你就算杀了我们,也查不出是谁派我们来的!”他的目光落在沈清辞腰间的暖玉上,贪婪之色更浓,“不过,我倒是没想到,这沈家的传家宝竟有如此威力,若能将它献给主子,定能立下大功……可惜啊,终究是没能得手。”
沈清辞心中冷笑,她早就猜到这些刺客是沈清柔派来的,如今听他提到“主子”,更是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她走到为首的刺客面前,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腰间的暖玉,声音带着一丝嘲讽:“你的主子是谁,我自然会查出来。至于暖玉,它认主,只护沈家正统,像你们这样心怀歹念的人,就算得到它,也只会被它的力量反噬,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她顿了顿,目光变得愈发冰冷:“你以为你们死了,事情就结束了?我告诉你,只要我沈清辞还活着,就绝不会让你们的主子得逞。她欠我的,欠沈家的,我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为首的刺客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似乎被沈清辞的气势震慑住了,但很快又恢复了狠戾:“你别得意太早!我们主子的手段,你根本想象不到!今日我们失手了,还有其他人会来取你的性命,你迟早会死在我们主子的手里!”
沈清辞站起身,懒得再与他废话,对着暗卫吩咐道:“把他们都绑起来,关进柴房,派专人看守,不许任何人靠近。明日一早,我要亲自带着他们去大理寺,让大理寺卿好好审一审,看看他们的主子究竟是谁,竟敢在镇国公府行刺。”
“是!”暗卫们齐声应道,立刻上前,用粗麻绳将刺客们紧紧绑住,连嘴巴都用布条堵住,防止他们再试图自尽。
就在暗卫们押着刺客准备去柴房时,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管家焦急的声音:“大小姐,国公爷来了!”
沈清辞心中一动,连忙迎了出去。只见沈毅穿着一身常服,脸色凝重,身后还跟着几名府中的护卫,显然是听到了动静,特意赶来的。他看到院中的狼藉,又看到被绑着的刺客,脸色愈发阴沉,快步走到沈清辞面前,声音带着担忧:“辞儿,你没事吧?方才听到这边有打斗声,可把我吓坏了。”
“父亲放心,我没事。”沈清辞轻轻摇头,指了指被押着的刺客,“这些刺客是冲着我来的,还好有暖玉护主,又有暗卫相助,才将他们尽数擒获。看他们的令牌,像是萧景渊的死士,但我猜,背后主使应该是沈清柔。”
沈毅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为首刺客腰间的狼头铜牌,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萧景渊的死士?沈清柔这个孽障,竟敢勾结萧景渊,派刺客来行刺你!看来我之前将她禁足,还是太仁慈了!”他气得双手紧握,指节发白,眼中满是愤怒与失望——他虽知沈清柔心思不正,却没想到她竟歹毒到这种地步,连自己的姐妹都要下杀手。
“父亲,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沈清辞轻声劝道,“如今刺客已被擒获,明日交给大理寺审讯,定能审出沈清柔的罪证。到时候,咱们再将她的所作所为公之于众,让她再也无法翻身。”她知道,沈毅虽然愤怒,但做事向来沉稳,不会轻易冲动,如今最重要的是收集足够的证据,将沈清柔彻底打入深渊,永绝后患。
沈毅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是我太冲动了。明日你去大理寺,一定要多加小心,这些刺客的背后势力不容小觑,说不定还会有其他阴谋。”他顿了顿,又道,“我已经让人加强了府中的戒备,今夜不会再出什么事了。你也累了一天了,早些歇息吧,剩下的事交给我来处理。”
沈清辞应了声“好”,看着沈毅吩咐护卫们加强巡逻,又让人清理院中的血迹,心中涌起一阵暖流。前世父亲为了护她,战死在宫变之中,今生她终于有机会守护父亲,守护整个沈家,这份失而复得的亲情,让她更加坚定了要将所有仇人绳之以法的决心。
待沈毅离开后,暖阁内的烛火已有些昏暗。晚晴重新点燃一支蜡烛,烛火跳动着,将暖阁内的一切都映照得格外清晰。沈清辞走到窗边,望着院中的月色。今夜的月亮被乌云遮住了大半,只剩下一小片月牙,在夜空中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院中的老槐树上,还残留着刺客撞击的痕迹,树干上的裂痕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她抬手摸了摸腰间的暖玉,玉佩已恢复了往日的温润,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从未发生过。但沈清辞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沈清柔既然敢派刺客来行刺,就绝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危机等着她。而萧景渊虽已被贬为庶民,但他的势力仍在,与回纥的勾结也尚未彻底查清,这些都是潜在的威胁。
“小姐,您也别太担心了,”晚晴端来一杯温热的茶水,递到沈清辞手中,“如今刺客已被擒获,明日交给大理寺审讯,定能审出主谋。而且还有靖王殿下暗中相助,咱们一定能度过难关的。”
沈清辞接过茶水,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她喝了一口茶水,茶香在口中弥漫开来,带着淡淡的暖意。她看着晚晴担忧的眼神,轻轻笑了笑:“我没事,只是在想,明日大理寺审讯时,这些刺客会不会嘴硬到底。不过没关系,就算他们不肯说,我也有办法让他们开口。”
她心中已有了主意——大理寺卿是柳大人的门生,为人正直,且与萧景渊素有不和,定会全力审讯这些刺客。更何况,她还有暖玉相助,若刺客不肯招供,或许可以借助玉佩的力量,让他们说出真相。
夜色渐深,院中的脚步声渐渐平息,只剩下巡逻护卫偶尔走过的声音。沈清辞回到桌边,将暖玉放在桌上,烛光下,玉佩泛着莹白的光泽,表面的沈家图腾清晰可见。她轻轻抚摸着玉佩,心中暗暗发誓:这一世,她不仅要守护好家族,守护好身边的人,还要让所有背叛她、伤害她的人,都付出应有的代价。沈清柔、萧景渊,还有那些与他们勾结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而此刻,偏院内一片死寂。沈清柔坐在窗前,手中紧紧攥着那枚银簪,指节发白。她已经等了整整一夜,却始终没有等到刺客回来的消息。院墙外的风声越来越大,像是在嘲笑她的愚蠢。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她脑海中越来越强烈,让她坐立难安。
“绿萼,你再去看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沈清柔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镇定。
绿萼不敢怠慢,快步走到院门边,透过门缝向外望去。只见远处的柴房方向灯火通明,还有护卫在来回巡逻,显然是出事了。她心中一惊,连忙跑回沈清柔身边,声音带着哭腔:“小姐,不好了!柴房那边灯火通明,还有好多护卫在巡逻,恐怕……恐怕刺客们都被擒获了!”
“被擒获了?”沈清柔如遭雷击,手中的银簪“当啷”一声掉落在地。她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在梳妆台上,桌上的粗陶碗掉落在地,摔得粉碎。她眼中满是绝望,疯狂地喊道:“不可能!他们怎么会被擒获?沈清辞那个贱人,怎么会这么命大!”
绿萼看着她疯狂的模样,心中充满了恐惧,却不敢多说一句话。她知道,刺客被擒获,意味着沈清柔的阴谋彻底败露,接下来等待沈清柔的,将是无法预料的后果。
沈清柔猛地蹲下身,捡起地上的银簪,对着自己的手心狠狠一划,鲜血立刻渗出。她看着手心中的鲜血,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就算他们被擒获,我也绝不会让沈清辞好过!我要去大理寺,我要去揭发她的秘密!我要让她身败名裂,不得好死!”
她疯了般地朝着院门外跑去,想要冲出偏院,却被守在院门外的护卫拦住。护卫们见她状若疯癫,连忙将她按住,不让她动弹。沈清柔挣扎着,嘶吼着,声音在寂静的夜晚中显得格外刺耳,却终究无法挣脱护卫的束缚。
她知道,自己彻底输了。但她心中的仇恨,却如同野草般疯狂生长。她死死地盯着清芷院的方向,眼中满是怨毒,在心中暗暗发誓:沈清辞,就算我死,也要拉着你一起陪葬!
而清芷院内,沈清辞似乎感知到了什么,腰间的暖玉突然微微颤动了一下。她抬头望向偏院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冷厉。她知道,沈清柔已经开始绝望了,但这还不够。明日大理寺的审讯,才是真正的开始。她要让沈清柔亲口说出自己的罪行,让她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