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坊的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平静。林玄每日修行、制符、经营店铺,偶尔履行客卿职责,一切按部就班。暗中的调查似乎真的因为他此前那番“拙劣”的表现而将他排除在外,再未有异常的神识在他周围徘徊。
然而,这份平静并未让他放松警惕,反而更加专注于提升自身。紫府内的香火愿力在持续积累,虽因日常推演消耗不少,但总量依旧在缓慢增长。他依旧每日耗费些许愿力推演短期吉凶,这已成了他的一种习惯,如同修行前的静心凝神一般。
这日清晨,他照例进行推演,心中默念近日运势。愿力融入神识,反馈回的意念依旧模糊,却带着一丝微弱的指向性。
“东南方位……小有机缘……无大险……”
东南方位?林玄心中微动。恰在此时,腰间那枚天衍宗客卿令牌微微震动,传来一道讯息。执事堂发布了一项集体任务,征召擅长阵法的客卿与部分内门弟子,前往坊市东南方向三千里外一处新发现的古代药园遗迹进行探索,主要任务是破解遗迹外围残存的防护禁制。任务奖励颇为丰厚,除灵石外,还有宗门贡献点。
任务讯息中明确提及,队伍将由一位元婴中期的内门长老带队,以确保安全。
推演结果与任务信息竟如此吻合。小有机缘,无大险……林玄沉吟片刻。若是独自探索未知遗迹,他必然慎之又慎,但若有宗门长老带队,安全性确实大增。而且,贡献点正是他所需之物,可兑换宗门藏经阁中那些不对外传授的阵法典籍与修炼心得。
去!风险可控,收益可期,更有推演提示在前,没有理由错过。
他当即通过客卿令牌接取了任务。
三日后,青云坊外的集合点。林玄准时抵达,他依旧是那副平凡无奇的金丹后期修士模样,气息收敛,毫不起眼。此次任务连同他在内,共有五名客卿阵法师,以及十名天衍宗内门弟子,修为多在金丹中后期。为首者是一位身着深蓝色宗门长老服饰、面容清癯的中年修士,气息渊深,正是那位元婴中期的赵长老。
赵长老目光扫过众人,尤其在几位客卿身上略微停留,语气平和却自带威严:“此次任务,旨在探索药园,采集可用灵植。遗迹外围禁制虽年代久远,威力十不存一,但亦不可大意。破阵之事,以稳妥为主,诸位客卿需尽力辅佐。所得收获,按宗门规矩分配。”
众人齐声应诺。林玄混在人群中,同样躬身称是,姿态放得很低。
队伍即刻出发,驾驭着宗门的制式飞舟,朝着东南方向疾驰而去。飞舟上,几位天衍宗弟子彼此相熟,低声谈笑,对几位客卿则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态度不算热络,却也谈不上轻视,只是一种自然而然的界限。客卿们也都识趣,各自静坐调息,或默默观察外界。
林玄乐得清静,闭目养神,神识却如同无形的触角,悄然感知着飞舟上的一切。那赵长老独自立于舟首,负手而立,衣袂飘飞,自有一股气度。其元婴中期的修为做不得假,有此人坐镇,只要不遇到元婴后期以上的老怪物或者陷入绝杀大阵,安全确实无虞。
约莫半日功夫,飞舟在一片郁郁葱葱、山势起伏的原始山林上空减缓了速度。赵长老取出一面罗盘状的法器,指引着飞舟降落在一条隐蔽的山谷之中。
山谷深处,藤蔓缠绕、苔藓密布的石壁之上,隐约可见一片扭曲的光晕,其后是一个仅容数人并行的狭窄洞口。光晕流转间,偶尔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符文痕迹,正是那残存的防护禁制。
“便是此处了。”赵长老收起罗盘,看向几位客卿,“有劳诸位探查此阵,寻隙破之。”
几位客卿闻言,纷纷上前,各施手段探查起来。有的取出阵旗试探,有的以神识细细感应,有的则拿出玉简记录符文波动。
林玄也装模作样地凑上前,指尖凝聚微弱金光,在光晕前比划,眉头微蹙,似乎遇到了难题。他早已看出,这禁制乃是一种木土双属性的困守之阵,借此地山川木石之气维系,虽残缺,但根基尚存,若强行破之,恐引动地脉反噬。最佳之法,是寻其灵力流转节点,以巧力疏导,使其暂时失效。
他心中了然,却并不点破,只是默默观察着其他几位客卿的动作。其中一位白发老妪客卿似乎也看出了些门道,正在小心翼翼地布置几面小旗,试图引导灵力。林玄便顺势在一旁辅助,偶尔提出一两个看似无关紧要、实则能引导正确方向的小建议。
他的表现中规中矩,既展现了金丹后期阵法师应有的水准,又不显得突出,完美地融入了“辅助者”的角色。那白发老妪在他的“无意”提醒下,进展顺利了不少,看向他的目光也温和了些许。
约莫一个时辰后,在几位客卿的“通力合作”下,那层光晕一阵剧烈波动,随即如同水幕般消散开来,露出了后面黑黢黢的洞口。
赵长老微微颔首:“做得不错。”随即率先迈入洞口,众人紧随其后。
洞内初时狭窄,行不过百余步,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处被群山环抱的小型山谷,谷内灵气氤氲,比之外界浓郁数倍。放眼望去,是一片略显荒芜的园圃,田垄依稀可见,但其中大部分灵植早已在漫长岁月中枯萎化泥,只留下些许残骸。
“快看!那里还有活的!”一名眼尖的弟子惊喜叫道。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园圃中心区域,尚有七八株灵草顽强存活,枝叶间灵光流转,药香扑鼻,观其形态与灵气波动,至少是千年以上的珍品!
“凝露花!紫纹参!还有……那是玉髓芝?!”弟子们顿时激动起来,就连几位客卿也呼吸急促。这些灵草价值不菲,无论是用于炼丹还是直接兑换灵石,都足以让人心动。
赵长老神色不变,淡淡道:“按先前约定,由本座先行挑选一株,余下再由尔等按功分配。”说罢,他目光扫过那几株灵草,取走了其中灵气最盛的一株玉髓芝。
长老取走最好的一份,这是规矩,无人有异议。剩下的,便是弟子与客卿们之间的争夺了。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众人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几株灵草,各自盘算着如何能分到一杯羹。
林玄对这几株灵草虽也有兴趣,但并非志在必得。他的神识远超在场众人,在其他人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园圃中央时,他的神识已如同水银泻地般,细致地扫过整个山谷的每一个角落。
忽然,他心神微微一震。
在药园最边缘的一个角落,那里堆放着一些碎裂的普通山石,似乎是当年开辟药园时清理出来的废弃物。就在几块不起眼的青石板之间,有一块半埋于泥土中的石板,其上覆盖着厚厚的苔藓。
然而,在林玄强大的神识感知下,那苔藓之下,赫然刻着几个极其古老、笔画扭曲的符文!那符文的风格、那内蕴的独特空间道韵,与他当初得到并已销毁的那枚紫色残符——“虚空星引符”上的符文,竟同出一源!
那绝非此界常见符文,更非这药园禁制所用。它们静静地躺在那里,像是某种坐标标记,又像是某个微小局部传送阵法的残缺基座,与这药园格格不入,却因岁月掩埋和位置偏僻,未曾被人察觉。
心脏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了一瞬,随即又被强行压下。林玄面色如常,甚至目光还和其他人一样,略带渴望地扫过园圃中央那几株争抢中的灵草。
他悄然分出一缕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神识,如同最灵巧的手指,轻轻拂过那块青石板,将上面那几个古老的空间符文的结构、笔画、乃至每一丝微弱的道韵残留,都完整无缺地拓印了下来,深深铭刻于自己的神识海深处。
整个过程悄无声息,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此刻,园圃中央的争夺也接近尾声。在赵长老的主持下,剩余灵草根据各人在破阵中的“贡献”和修为进行了分配。林玄表现“平平”,只分到了一株价值中等的千年紫纹参。
他接过灵参,脸上适当地露出一丝“满意”之色,向主持分配的赵长老和那位合作破阵的白发老妪客卿拱手道谢,态度谦和。
任务结束,众人踏上归程。飞舟之上,分得灵草的弟子和客卿大多面带喜色,交谈也热络了些。有人甚至主动与林玄搭话,称赞他方才破阵时心思巧妙。林玄皆微笑回应,言辞恳切,不卑不亢。
他摩挲着袖中那株千年紫纹参,触手温润,药力充沛。此物确实不错,可用于炼制精进修为的丹药。
但此刻,他心中真正的喜悦,却源于神识海中那枚刚刚拓印下来的、冰冷而神秘的古老符文。
这意外的发现,远比一株千年灵草重要得多。它验证了那紫色残符并非孤例,其背后牵连的,恐怕是一个远超想象的、涉及空间之秘的巨大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