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海城西的旧街区,午后的阳光带着几分慵懒,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破败气息。几幢老旧的居民楼歪斜地立在路边,墙皮剥落,露出里面斑驳的砖石,窗户玻璃大多碎裂,只剩下黑洞洞的框架,像几只空洞的眼睛,透着不祥的死寂。
我坐在将军府的书房里,手里捏着一份关于旧街区改造的文件,眉头微微蹙起。这些危楼早就该拆了,只是涉及的住户安置问题棘手,拖到了现在。我正想着下午抽时间去现场看看,通讯符突然“嗡”地一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的信息让我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紧急通报!城西旧街区危楼坍塌!元帅在现场!”
后面还附着一张模糊的照片:烟尘弥漫中,几幢楼体已经完全垮塌,废墟上能看到一抹刺眼的白色,像是……雪儿那件标志性的白色披风。
“雪儿!”我嘶吼一声,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天海龙骑枪几乎是下意识地出现在手中。我甚至来不及招呼亲兵,直接运转灵力,朝着城西的方向狂奔而去。风在耳边呼啸,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十五岁……她才十五岁啊!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张照片里的废墟和那抹白色。她今天独自去城西巡逻,说是顺便看看旧街区的情况,临走前还冲我笑,说晚上想吃我做的海鱼……怎么会这样?怎么会突然坍塌?
等我赶到现场时,那里已经围满了人。哭喊声、议论声、砖石摩擦的声响混杂在一起,像一张巨大的网,将整个街区笼罩在绝望的氛围里。我拨开人群,一眼就看到了那片巨大的废墟——几幢楼塌得彻底,钢筋水泥扭曲成狰狞的形状,碎石块堆积如山,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让开!都给我让开!”我嘶吼着,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沙哑。
人群自动为我让开一条通路,我看到几个穿着军装的士兵正疯了似的用手扒着石块,手指已经被磨得血肉模糊。他们看到我,眼里闪过一丝希望,又很快被绝望取代:“将军!元帅她……她被埋在下面了!”
“哪个位置?!”我冲到废墟前,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一个士兵指着废墟中间的位置,哽咽道:“刚才有个小女孩说,元帅把她推到那边的安全区,自己……自己被埋在了这里……”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小女孩正被一个妇人紧紧抱在怀里,哭得撕心裂肺:“姐姐……穿蓝军装、披白披风的姐姐……她被埋了……呜呜呜……是她救了我……”
蓝军装,白披风——是雪儿!真的是她!
我的眼前一阵发黑,差点栽倒在地。我死死攥紧天海龙骑枪,枪尖深深扎进地里,才勉强稳住身形。天海的器灵虚影在我身边显现,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将军!快!主人可能还活着!”
“对……活着……她一定活着……”我喃喃自语,像是在给自己打气。雪儿已经完全掌握了空间技能,还有能量屏障,她那么厉害,怎么可能有事?
可当我的目光扫过那堆积如山的废墟时,心还是沉到了谷底。楼体坍塌得太彻底,钢筋水泥压得严严实实,就算她撑开了能量屏障,在这么重的压力下,又能撑多久?
“所有人听着!”我猛地拔高声音,目光扫过围观的人群和士兵,“能出力的都过来!搬石头!挖!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挖出来!”
或许是我的嘶吼起了作用,刚才还吓得不知所措的人群终于反应过来,纷纷涌上前,和士兵们一起搬石块。有人找来撬棍,有人扛来千斤顶,连几个年纪大的老人都拄着拐杖,颤巍巍地帮忙传递小块的碎石。
“天海军”群里的消息还在疯狂刷新,不断有人通报自己的位置:“我到街口了!”“我带了工程队的设备!”“救护车已经在路上了!”罗峰的消息格外显眼:“将军别急!我带空军的兄弟从上面用绳索吊!快!”
没过多久,黑九龙、苏阳、灵珑三个器灵也赶到了,它们化作本体,崆峒印悬浮在废墟上方,发出淡淡的金光,似乎在探查雪儿的位置;苍穹之剑的剑气纵横,切开那些阻碍的钢筋;灵珑的铁链像灵活的蛇,钻进石块的缝隙里,试图找到可以借力的地方。
“主人!主人你在哪?!”雪剑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带着哭腔,冰蓝剑的器灵虚影在废墟上焦躁地盘旋,几乎要冲破束缚。
“雪剑!冷静点!”我吼道,“她一定在撑着!我们得快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太阳渐渐西斜,金色的余晖洒在废墟上,却照不进我们心里的阴霾。我的手指被石块磨破了,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上,和尘土混在一起,变成暗红色,但我感觉不到疼,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找到她!
“有动静!”突然,一个士兵大喊一声,指着一块巨大的水泥板下方,“那里!有光!”
我们连忙凑过去,只见那块水泥板的缝隙里,透出一丝淡淡的蓝色光晕,微弱却坚定——是雪儿的能量屏障!
“是主人!”雪剑狂喜地喊道。
“快!用千斤顶!”我嘶吼着,和几个士兵一起将千斤顶塞进缝隙里。随着“嘎吱嘎吱”的声响,水泥板被缓缓顶起,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
我想也没想,立刻匍匐在地,朝着洞口里爬去。里面漆黑一片,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和水泥味,只能看到那片蓝色的光晕越来越亮。爬了大约两三米,我终于看到了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的身影——
雪儿穿着蓝色的元帅军装,白色的披风上沾满了灰尘,甚至被划开了几道口子。她的头发散乱,脸上也沾着灰,但那双黑色的眼眸依旧亮得惊人。她正双手撑在身前,维持着一个半蹲的姿势,周身环绕着淡淡的蓝色屏障,将周围的碎石挡在外面。
“雪儿!”我哽咽着,几乎说不出话。
她看到我,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虚弱却安心的笑容:“爸……你来了。”
“我来了!爸来了!”我爬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检查她的身体,手指颤抖地拂过她的脸颊、手臂、腿……没有伤口!真的没有伤口!能量屏障撑住了!
确认她真的没事,我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她紧紧抱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里。后怕像潮水般将我淹没,刚才一路上的恐惧、绝望、祈祷,此刻都化作滚烫的泪水,从眼眶里汹涌而出。
“你吓死爸了……你知不知道……你吓死爸了……”我语无伦次地说着,声音哽咽,怀里的人儿那么轻,却让我觉得像是失而复得的整个世界。
雪儿被我抱得有些喘不过气,却没有挣扎,只是伸出手,轻轻拍着我的背,声音带着点沙哑的安抚:“爸,我没事……你看,我好好的。”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松开她一点,又怕碰伤她,只能小心翼翼地将她打横抱起来,“我们出去。”
抱着她爬出洞口时,外面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士兵们、百姓们、还有那些匆匆赶来的群成员,都红着眼眶看着我们。罗峰冲过来,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眼眶通红。
那个被救的小女孩挣脱母亲的怀抱,跑到我们面前,仰着小脸,看着雪儿,小声说:“姐姐,谢谢你。”
雪儿在我怀里笑了笑,声音虽然虚弱,却很清晰:“不客气。”
小女孩的父母也走过来,对着雪儿连连鞠躬,眼泪直流:“元帅大人,大恩大德,我们永世不忘!您的救命之恩……”
“不必谢。”雪儿打断他们,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保护龙海的民众,是我的责任。”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那片废墟,黑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冷厉:“让人去查,这些危楼为何会突然坍塌,相关的负责人是谁,给我彻查到底!”
“是!”旁边的亲兵立刻应声。
后来的处置雷厉风行。经查,这些危楼的产权方为了节省成本,多年来从未进行过维护,甚至在明知楼体结构不稳的情况下,还隐瞒不报,最终导致了坍塌。雪儿当即下令,将所有相关人员全部逮捕,依法严惩,绝不姑息。同时,她亲自坐镇,指挥工程队将龙海所有的危楼全部拆除,并加快了旧街区的改造计划,确保不再有类似的安全隐患。
这场风波渐渐平息,但“元帅逆行救女孩”的故事,却在龙海流传开来。“天海军”群里的消息,几天都没有断过,每一条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雪儿的敬佩。
“!!!我当时就在现场!元帅把小女孩推出去的瞬间,楼就塌了!那速度,根本来不及反应!”
“能量屏障!是元帅的能量屏障撑住了!那么重的水泥板压下来,居然一点伤都没有!”
“将军抱着元帅从废墟里爬出来的时候,我哭了!那后怕的样子,谁看了不心疼!”
“十五岁啊!面对坍塌的危楼,想都没想就冲上去了!这才是我们的元帅!”
“产权方那些人渣!必须严惩!要是元帅有个三长两短,我第一个不答应!”
“拆除所有危楼太对了!元帅这是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那个小女孩哭得好伤心,说‘穿蓝军装披白披风的姐姐’,听得我心都碎了……”
罗峰冒泡:“我带空军的兄弟用绳索吊开了最大的那块水泥板,看到元帅的能量屏障时,我这心才算落回肚子里。将军抱着元帅的手一直在抖,我知道,他是真的怕了。”
亡月掌教的消息依旧带着他标志性的语气,却多了几分郑重:“贫道掐指一算,危楼倾颓,逆行救人者,乃天命所归;屏障护己,安然无恙者,是心善天佑。元帅以十五岁之躯,担万民之安,此等魄力,此等仁心,实乃龙海之幸,苍生之福,妙哉妙哉!”
我看着群里的消息,坐在床边,轻轻给雪儿擦着头发。她刚泡过澡,换了身干净的睡衣,脸色已经恢复了红润,正靠在床头翻看着文件,时不时皱下眉,大概是在想旧街区的安置方案。
“还看?”我把毛巾放在一边,语气里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强硬,“今天必须好好休息,不许再想军务。”
“就看一点点。”雪儿抬起头,黑色的眼眸里带着点撒娇的意味,“那些住户得尽快安置好,不然天凉了,他们该受苦了。”
我看着她,心里那点后怕还没完全散去,却又被浓浓的骄傲和心疼填满。这就是我的女儿,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惦记的还是别人的安危。
“明天再看。”我夺过她手里的文件,放在床头柜上,“听话。”
“好吧。”她乖乖躺下,往我身边凑了凑,像只寻求庇护的小猫,“爸,你别走。”
“不走,爸在这儿陪着你。”我躺在她身边,伸出手臂,让她枕在我的胳膊上,像她小时候那样。
她很快就睡着了,呼吸均匀,眉头却微微蹙着,大概是梦里还在担心那些危楼。我轻轻抚平她的眉头,低头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不管她去哪里,我都要跟着,绝不能再让她独自面对这样的危险。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银白的发丝上,泛着柔和的光。废墟上的尘埃早已落定,但我知道,雪儿逆行的身影,会永远刻在龙海每个人的心里。而我,会永远站在她身后,做她最坚实的后盾,陪着她,守护着她,直到永远。